西放门口好了,想来也没人找麻烦。“
拿定主意后,圆脸丫鬟后退一步,欲将东西放置门口,哪知刚弯腰,院门砰的一声开了。
惊疑抬头,她定睛一看,吓了好大一跳:“啊!”
一记凌厉的眼刀飞来,止住了她的尖叫。
进喜抱着傅妙静大步流星朝祠堂走去。
到了祠堂,傅妙静从怀中抽出帕子,轻车熟路擦拭着楼无疆的牌位。
黑色牌位色泽油润,泛着柔和的光。
蒙尘的记忆逐渐清晰。
她与楼无疆的初遇历历在目。
那年她才十六岁,两人在杏花灿烂的春天相逢,一见倾心。
傅妙静是家中嫡长女,父母亲从小拿她当闺中贵女培养,她亦不负众望,贞静贤淑的美名广为流传,成了上京远近闻名的闺秀。
楼无疆出身寿宁侯府,其母是咸宁公主,身份高贵,且他与旁的勋贵不同,为人正直谦和又生得俊秀挺拔。
更何况他有真本事傍身,武艺高超,军事才能出众,得了陛下青眼,前途无量。
毫不夸张地说,想嫁入侯府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。令人大跌眼镜的是,这门好亲事最后落在了傅妙静身上。
傅妙静的父亲不过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,相较名门贵族,她的门第家世着实不够。
后来她才知道,是楼无疆为了这门亲事绞尽脑汁,使了各种神通才让公主点头。
回想起两人盛大的婚礼,傅妙静脸上浮起笑容,消瘦苍白的手指摩挲着微凉的牌位,喃喃道:“阿疆,你还记不记得……”
那一年,傅妙静过得很幸福。
她的性子沉静,楼无疆却是个闲不住的,精力十分充沛。
日子久了,傅妙静以为他会嫌自己寡淡无趣,没想到楼无疆为了她甘愿收敛性子缩在书房。
天气不好的梅雨时节,小轩窗下,在雨打芭蕉声中,两人共阅书卷。
楼无疆会为她描眉画黛,亦会带着她骑马驰骋。
两人春日看花,夏日避暑,秋日游山,冬日观雪。
这样好的日子她只过了一年。
直到——北方瓦剌侵袭哈密卫,楼无疆奉陛下指令上阵杀敌。
她在家中日夜担忧,等了整整一年,等到了一封讣告。
楼无疆死了,尸骨无存。
那一瞬间,天旋地转,从此她的人生颠覆。
长房子嗣稀薄,只有咸宁公主所生的一儿一女。
楼无疆死了,长房后继无人。
在咸宁公主伤心过度,缠绵病榻之际,寿宁侯带回了一位年龄十七岁的私生子—楼予烈。
公主气极了,她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当年她是满腹委屈下嫁侯府。
好在侯府上下人人敬她,上无公婆,一人独大。
慢慢地,心里的怨气和不满消散,日子也咂出几分滋味。
更不论在她的掌控下寿宁侯没纳妾室,后院只有她一位正妻。
而寿宁侯毫无怨言,为了让公主宽心,院子里连一美婢都无。
谁能想到,他竟在外面生了孩子,私生子的生母还是一个千人尝万人骑的娼妓!
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,如何能让私生子进门!
可是二房对爵位虎视眈眈,她又怎么能让一直不对付的二太太白白捡了便宜。
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楼予烈,记在自己名下。
咸宁公主心气不顺,傅妙静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。
昔日的婆母虽然强势,总体却是不错,但现在宛如变了一个人,日日磋磨傅妙静。
她念着与楼无疆的夫妻情谊,默默忍受,她以为只要婆婆出了这口气,一切就能回到从前。
“大错特错……”傅妙静捂着胸口,泪眼盈盈,“阿疆,是我太天真。”
傅妙静被婆婆冠上“克夫”,“丧门星”的称号。
族人对她刻薄冷待,往日里与她交好的小姑子对她亦是满眼厌恶。
后面呢。
那几年太苦太苦,她连回想都做不到。
想到这,她心口剧痛,眼泪夺眶而出:“阿疆,如果有来世,我不要那么苦了,你,你会理解我的,对不对……”
她站不稳了,手也颤抖着。
傅妙静撑着供桌慢慢坐下,想看一看天空,可抬头望去,只看见灰色。
眨了眨眼,眼前有一团一团白色落下。
“下雪了。”
这是静悄悄,没有期待,没有名目的一场雪。
她倒在地上,再无声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