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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独立日 第七十一日

第七十一章

看见祝今夏的那一刻, 时序有瞬间的怔忡,他从不信神佛,却在此时开始怀疑老天是否真有窥视人心之能。

两周前, 山里下起第一场雪, 一夜之间大地白了,山川白了,连金沙江也被沿岸积雪映照成白茫茫一片。

旺叔就在这时候被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打倒, 高烧不退,咳嗽不断, 方姨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好起来,只能连夜叫来时序,大家开着老李的卡车送他去县医院挂水。

学校还得由时序看顾,照顾旺叔的担子依然落在洛绒扎姆和方姨肩上, 时序和顿珠每隔一天会轮流骑车去县医院看着, 剩下的人驻守学校。

病情来势汹汹, 不容乐观, 高烧很快发展成肺炎,旺叔底子本就弱,病了一个星期后, 老得不成样子, 形容枯槁,话都说不利索,出气间能听见喉咙里传来拉丝一样的气音。

好在有方姨,他虽总也清醒不过来, 但只要看见她在, 他就安心许多, 不哭不闹, 只是半眯着眼睛输着液,日渐消瘦。

洛绒扎姆急哭了,拉着兄弟二人去山上的寺庙里烧香拜佛。

藏族人信佛,但时序不信,只是从小到大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,他无从质疑,总是可有可无地当个旁观者。

事实上旺叔本人也并非是神佛虔诚的信徒,兄妹三人有样学样,时序不必多提,顿珠与洛绒扎姆也只在逢年过节走个过场。

可病急乱投医,扎姆实在没办法,这时候也只能寄托于迷信。

那天清晨,他们天不亮就出发,抵达山顶时,红日初升,霞光万丈,积云之上有日照金山。

朱红色庙宇被雪覆盖,白茫茫一片,天地一尘不染,雪山之上,金色塔顶是最接近苍穹的存在。

此刻就连时序也不得不承认,至少目之所及是神圣的,不由得人不心生敬畏。

顿珠与扎姆从寺外跪到寺内,膝盖与手肘处都被积雪浸湿,兄妹二人一改往日的敷衍,从眼神到态度都前所未有的虔诚。

时序依然没跪,只是站在一旁看着,佛像庄严慈悲,却不知是否真能聆听凡人心声。

若是老天有眼,真能看见世间万物,又为何放任多吉等人作恶多端,眼睁睁看着旺叔这样的良善之人受尽折磨?

他在万籁俱寂里反复诘问。

直到钟声穿破清晨的山谷,一声声敲在心上,时序转身朝寺庙深处走去,沿途僧侣在清扫积雪,他眉头紧蹙,心事重重,最后停在深处的某间殿前,抬眼一看。

药师佛。

像一个惊人的巧合。

门口的僧侣正往桌上摆放莲花灯,纵观大殿内,佛像四周亦从高至低供奉着无数灯盏,僧侣每日添油,以保不灭。

见他驻足,僧人问他可有需要,药师佛的莲花灯可保健康,一盏能供奉一整年。

时序觉得可笑,若世间真有神明,既有通天之力,又怎会贪图凡人这一点钱财?

可佛像慈悲地望着他,金身在深幽的大殿里被无数火光映照得雪亮。他的眼前划过旺叔孱弱的脸,又想起在大殿外面虔诚跪拜的兄妹二人。

宁可信其有,是这个道理吧?

时序低头,在小桌上选灯。

僧人拿出红纸与笔墨,问他所供之人的姓名,又问一盏就够了吗。

时序顿了顿,“两盏。”

那天早晨,他斥“巨资”在药师殿供奉了两盏莲花灯,每盏一年。红纸上是两个名字,除了旺叔,还有一张写着三个小字:祝今夏。

吝啬如他,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为自己花钱的,难得迷信,他便将迄今为止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人写于纸上,供在佛前。

信不信不重要,就当求个心安。

对旺叔,他明知生老病死不由人,却依然希望他能更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,至少不要那么遭罪。

而关于祝今夏,他们之间若没有皆大欢喜的风月,至少祝她平安喜乐,健康顺遂。

时序还是没有跪,他站在殿前凝视着僧侣将两盏灯摆上高台,最后只低声笑笑,调侃自己:时序啊时序,怪力乱神你也信,书都白读了。

有生之年真要他相信世上有神佛,除非它把人送来眼前。

却没想到短短几天后,祝今夏竟然真的出现在中心校。

时序站在楼道前,脑子嗡的一下,像是有雷劈过。

……?

佛祖显灵了?

——

重回中心校并非一时兴起。

时序离开后,祝今夏迎来两个契机。

第一个契机是彩虹计划:绵水市的几所大学在上学期一共派出数十名老师前往山区支教,成果斐然,市教育局与州教育局当即决定进行长期合作,新学期伊始,绵水大学成了牵头的。

周四的外院教职工例行大会上,院长讲完这件事,祝今夏心念一动,会后立马找上了门。

第二个契机是袁风,他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在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