蹦下了马车,吓得罗婉忙追下去,生怕她跌了碰了。
那外室也怀着身孕,万一两人闹起来,颜九再混账到宠妾灭妻,把柳氏气出个好歹……
罗婉忙叫了婢子车夫来帮忙,又哄又劝簇拥着人上了马车。
这情形恰叫出得宅门的颜九和宗越瞧了去,颜九立即拉着宗越躲了回去,不敢叫妻子看见他。
他听奴仆传话说安娘病了,便想来看看,但柳氏也怀着孕,他又不敢明目张胆过来,便托宗越打个掩护,过来看一眼就走,没打算久留,谁知竞又惹她跟了过来。待那马车折返,宗越和颜九才打马出了巷子,远远地跟在马车后,却见马车并未回赵国公府方向,在一条岔路上竟拐进了茶坊。
“喝茶去了?“颜九不敢置信,妻子这个时候会有心情喝茶?
宗越打马追上,“去看看。”
两个男人要了间与罗婉他们相邻的雅厢,坐定,听那厢早已吹吹打打唱着戏。
时下女郎爱看皮影戏,茶坊里便侯着许多皮影伎人,有敲打奏乐的,有提线操纵的,还有专门为影子人配声儿的。
那戏词听得极为真切,是个极俏丽的女声:“帘儿外,眼儿梭,出门撞着可意哥。来回顾,语声多,两下相思没奈何。有心与他鸾凤交,白日青天人更多。俏哥哥,俊哥哥,准备今宵来会我。”【1)宗越和颜九俱听得皱眉。
歌舞小曲儿他们常听,曲词多见咏物、咏景、咏情,自也有咏相思者,颂的多是痴情女子,今儿这戏词,直白粗浅且不说,听来总觉奇怪,好似唱的也是个多情女子,但那一声声"哥哥“来会我.……
两个男人脸色渐渐变了难看,没料想后头的戏词更叫人难堪。
“床儿侧,枕儿偏,一双玉手挽金莲。身儿动,腿儿颤,一阵昏迷一阵酸。叫声哥哥缓缓耍,等待姐姐同过关。俊心肝儿,俏心心肝儿,姐姐留情在你身上。”【2】宗越听懂了,眉心拧成了一团麻,按着腰间短刀站起身。
听那厢“当,当,当"的几声梆子响,曲儿缓人儿静。罗婉说话的声音便透了进来。
“俗话说,兵熊熊一个,将熊熊一窝,又道是,爹熊熊一个,娘熊熊一窝,你我的郎君已然是那个混球样子,狗不改吃屎,阿斗扶不起,烂泥糊不上墙,既如此,何苦自己个儿置气?家中衣食都好,消遣的钱财也有,咱们又不指望从两个混球那里拿钱,管他做甚?”“我瞧你那双儿女生的乖巧可爱,也是极爱你护你的,好生教导,将来一定出人头地,比他们那爹爹强上千百倍,不都是你的福气么?”
“至于你我嫁的那两个混球,且由着他们逍遥快活,众叛亲离老来报,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。”那厢忽又咿咿呀呀唱起戏词,“前半生不修,后半生苦愁,任你风流,自有天收……”
颜九听得脊背发寒,正要同宗越说一句“你那娘子是个狠心人”,却见他面色铁青,目中一片晦暗,看不见一丝明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