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的头脑乱糟糟,缠着一个解不开的毛线团,他想不出有什么新图案。摊开一张纸胡乱地画,画出来的东西像好好的一个月饼被一个豁牙子咬掉了一口,真难看。而他的御用纹身师,被关在遥远的东北,不知何时能返京。
饭吃完,他又躺到沙发上。工作日就是这样,司明明在书房工作,他在书房外的地方消磨时间。酒吧和餐厅所在的街道又各自发通知,说营业继续推后,如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。而再过半个月,苏景秋就要发二月份的工资了。
他倒是有存款,但眼前的种种事情都不够顺心,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郁症。闲来无事去网上搜:失眠、心堵是抑郁的表现吗?
他太无聊了。
甚至给自己报了一个六块六的网课,方向是:如何提高自己的幸福感。这网课没什么实质内容,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,躺在沙发上睡了。他手边的那张胡乱画的纸飘忽忽就到了地上。
司明明工作中途出来接水,看到地上的纸,弯身捡起,看了看,又轻轻放回地上。
苏景秋睡了一觉,睁眼已经天黑了。家里没有人,黑着灯,司明明不见了。他打她电话,她没接。他下意识就冲进她的房间找,看到她的衣柜里衣服还挂在那里,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还在,不知怎的,他站在那松了口气。
紧接着就又感觉到了委屈。
司明明遛弯儿上楼后看到苏景秋坐在沙发上,见到她就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抱住了她。
司明明一时愣怔忘了挣扎,只是任由他抱着。她的羽绒服上还有冬末最后的凉气,都一点点渗进了他身体里。
过了很久,苏景秋说:“我要跟你谈谈。”
“好的。”
司明明拍了拍他肩膀,示意他放开她,然后缓缓脱掉羽绒服挂在衣架上,走到餐桌前坐下,双手放在膝盖上等苏景秋也过去。她这样的姿态代表着要跟他好好谈谈了。
苏景秋也走过去,坐在司明明对面,像以往一起吃饭的时候一样。
刚刚的惊吓把苏景秋的头脑吓清醒了,他径直问司明明:“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纹身的?”
“我怎么看待重要吗?”司明明问。
“重要。”苏景秋答:“很重要,司明明。我们是夫妻,之前还打算要一起好好过日子。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,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。”
如果司明明没有看到苏景秋胡乱涂抹的那张纸,那么她一定会再等一等,再绕绕弯子,再继续观察他,再等等他的行为变化。但她看到了,知道了苏景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,就决定跟他敞开心扉。
“首先,我的观点无法代表所有人。”司明明说:“它可能有失偏颇,甚至狭隘,但是是我的真实想法。”
“我知道。别人的想法我不在乎。”苏景秋说。
司明明点头:“那好,我就说了。”
“首先,从留下前任痕迹的动机来讲,我认为它可能代表以下两种情形:第一种是放不下。或许那是一段很好的日子,即便结束了,但这个人和与之有关的时光,你都想留住,或者偶尔追忆,所以这个东西要留着;第二种是战利品。类似于集邮。我不是说你在集邮,而是有人是这样的。他日某些时光拿出来看一看前任们留下的东西,那是他过往岁月的战利品,他会得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。”
“第一种是不忘旧情的,第二种是肮脏的。”司明明顿了顿:“对于现任来说,第一种也是肮脏的。”
“不是…”苏景秋要解释,司明明强硬地打断了他,一如她在工作中所向披靡的时候:“你也说了,那是你的过去,让你丢弃这个东西意味着让你背叛过去。如果一个人要接纳你,就要全然接纳你的过去,包括前任留下的相片、衣服、礼物、纹身,不接纳就是不大度,就是窥探你的隐私,就是干涉你的自由。”
“这对现任有失公允。当你决定开始一段新感情的时候,其实就已经最大程度地背叛了上一段情感。你已经背叛了,却还要留着那些东西,代表你情感上某一个位置对故人的忠贞,这种行为非常幼稚。”
“如果你不准备放下,就不要开始新的感情。如果你开始了新的感情,就要对现任有足够的尊重,把那些东西都清理干净。心理空间的和物理空间的。”
”你可能又要说了,是我情商不够高,让你知道了这件事。有些人瞒得很好,就不会发生这种事。那么我要告诉你,是否被全心全意爱着,每个人都有感知。非常明确的感知。如果你的现任没有表达,要么就是不在乎你,要么就是在隐忍。”
“隐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,早晚有一天,会爆炸出一个大雷来。”
司明明娓娓道来,她并没有十分激烈的情绪,像在说别人的事,但句句都切中苏景秋的要害,堵回了他要说的每一句话。
到了这个年纪,大多数人都不是白纸。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两段不可说的故事。很多人和事都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,清理干净并不意味着背叛过去。清理干净,才能轻装上阵。这个道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