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不好。
这到底是来与晋王亲厚的,还是交恶的?
她不敢多嘴,只默默跟在郑明珠身后,往园子深处去。
花植茂密,虫鸣阵阵,逛了一刻钟后,郑明珠的心绪平和下来。
“绣姑,我们回去吧。”
郑明珠正好回身,忽闻身后廊亭有响动。她与思绣对视一眼,绕过花丛,站定在廊亭前。
“谁在那里?”
偏殿后园少有人迹,未张灯火,只能借着月色窥见一二。郑明珠走上前,见有人倚靠在廊柱前,胸前起伏不甚规律,气息奄奄一般。
那人双眼蒙着粗布,两鬓被冷汗浸湿,黏在额颊,凌乱狼狈。
是萧姜。
“大半夜的,你怎么在这?”郑明珠问出口后,才意识到萧姜也是来侍疾的。想来是在偏殿中不自在,才独自跑来后园。
郑明珠又走近几步,见这人左手搭在膝前,握着一块模样奇怪的玉料,形似榫卯。右臂则垂在廊椅下,堪堪捏着一把雕刀。
“你还真做起工匠了,拿来给我瞧瞧。”郑明珠方触上那块玉料,这人便脱了力,玉料沿着廊椅滚在地上,碎了。
“你…..”
郑明珠这时才察觉出不对。这瞎子久久不应声,月光下,面色愈加苍白。
思绣亦上前来,仔细查探一番后,猜测:“怕是身体不适。”
弱不禁风的,身子骨能好吗。
“冷汗淋漓,心悸晃神。四殿下可能长久没用膳了。”思绣手上还提着粉丸汤,便提议给萧姜喂下去。
方才打碎了这瞎子一块雕好的玉料,郑明珠心中过意不去,不耐地点头,算是应下了。
萧姜的生母被陛下厌弃,连带着他也不受待见,养在掖庭宫里,被杂役和废弃嫔妃当猫狗一样拉扯大。
似乎是几年前,皇室宗伯谏言,萧姜才被接出掖庭,允其与众皇子一同进学。说到底,也不过当今陛下重尊儒法,怕天下儒生抓住话柄。
明面上过得去罢了,背地里缺衣少食,也没人管辖。
更何况,如今整个未央宫,都是按姑母脸色行事。
“姑娘,喂不进去。”思绣喂了几勺,但昏迷的人神识不清,无法下咽。
麻烦。
“灌进去。”
思绣一脸为难:“…..奴婢不敢。”
郑明珠心头浮躁,冷声:“有什么不敢的?他还能吃了你。”话罢,她夺过思绣手中的汤碗,将汤匙扔进食盒。
单手掐着萧姜的脸,将粉丸汤往这人口中送。
很快,一碗浓糯的汤汁见了底。
“再倒一碗。”
思绣连忙添满。
郑明珠举着第二碗,接着灌。她动作粗蛮,身下青年的半张面孔已有赤红的掐痕,因过程中的挣扎,他蒙眼的布条半落,露出秀长的眼睫。
面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,重新染上血色。
忽地,冰冷的温度覆上郑明珠的手腕。
嘶…疼。
男人指节粗粝,气力大而沉,似要捏碎人的骨头。
她下意识抬眼,不期撞上一只空洞乌黑的眸子。没有生息,没有神采,却折映着白月,如有猛禽将出。
郑明珠没见过这样的萧姜,一时失神。
汤碗没拿稳,尽数洒在男人胸前衣襟上。
“放手!”郑明珠意识到自己竟被这瞎子惊吓,恼怒道。
左腕上的力道还在,她抬起右手,朝着这人的脸,重重扇了一巴掌。
掌痕覆盖住方才的掐痕。
终于,身下的青年放手了。
“我们走!”
萧姜视线昏暗模糊,只能依稀看见天上的月影,和少女前襟那颗明亮的珍珠。
心神恍惚时,辨不出来者。
他抬手抚上尚且火辣的脸颊,大抵猜出了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