腔,把简参条件反射的拒绝撞个粉碎,简参像封存多时的美酒被拿到光亮处,拧开瓶盖,雀跃倾倒在即,可习惯性的负担感像塑封纸,再多的兴奋也被拦在瓶中,只能期期艾艾地确认:“"真的吗?我可能得先……”“当然是真的",任衍盛松开简参,转身去拿两人角落里的书包,“你先和阿姨说好,你不会骑我们肯定不上路。”“那我试试",简参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忍不住两步一跳,没防任衍盛拎起包突然转身,两个人撞在一起。“这不是挺开心”,任衍盛把书包递给简参,“别总想那么多,嗯?”
大大大
自行车练练停停,每次舞蹈动作还没巩固好,简参就能看到妈妈在门口的身影。直到小学毕业,简臻不再接送,简参才多得了些时间练习。
“你要是比我小多点就好了”,任衍盛顺了一把额前的刘海,秋老虎烤得人发烫,任衍盛扶着后座位推车,帮简参调整平衡,T恤后背透出深深浅浅的汗迹,“这样你轻点,我就不用这么累了。”
简参听着胳膊一歪,连带自行车眼看就要摔地上,任衍盛一把抓住车把手,急跑了两步,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座位,两个人七扭八歪走出去半米才停下,简参左半边身子都靠在任衍盛怀里,差点就从车上摔下来,任衍盛喘口气立稳车子,“我就是开个玩笑,不至于这么打击报复吧”,简参惊魂未定,右手过于使劲,肘窝撑到有点麻,双腿急着停车,被踏板前后夹击,下半条裤腿都灰扑扑的,听见这话连连摆手。“我就是走神了一下”,简参检查任衍盛有没有受伤,见他浑身都是汗,“太抱歉了,我回去再练练,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吧。”
“道什么歉,不逗你了,继续继续!"任衍盛往后退了一步,示意简参接着骑。
“赶紧学会,下个月起咱们就要留时间准备今年的比赛,到时候可不能半个小时都用来骑车”,任衍盛跟着车越走越快。“我也能参加吗",简参扭头,车把又开始打转。“看前面!"任衍盛拍了拍简参后背,“这次名单上有你。”简参闷头蹬踏板,紧握着车把,突出的血管在手背一侧划出边缘清晰的阴影,掌骨间的缝隙随着呼吸鼓起又凹陷。“哑巴啦?"任衍盛走到简参左侧,“你之前不就想去吗?现在好不容易年龄够了。”
简参接着蹬了几圈,才把速度逐渐放缓,他把车停在路边,“我担心心拖大家后腿。”
“你怎么总是还没开始就说不行呢",任衍盛扶着车移到阴凉处,看着简参额头和鼻尖凝结的汗珠,不知该从何下手。他似乎很少有这种困扰,未来就像新编舞,拆解、运用、练习、表演,无非是一次次接受新动作和重新演绎旧动作。表演有没有观众、自己是否发挥失常、身边的人对演出如何看待,这不在他事先考虑的范围内,但简参和自己以往的认知不同,他总是有很多真切的担忧。
“想什么呢,自己跳多好我不信你没感觉,我还等着小师弟大展身手呢",任衍盛不确定这样的鼓励是否有效,在周围总是肯定句的回应里,简参是第一个疑问句。简参拿着舞蹈班发的塑料扇给任衍盛扇风,目光落在他眉间,像是在辨别刚才的夸赞是否发自内心,“我会努力的",简参顿了顿,“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“就是要这样才对嘛",任衍盛接过简参的扇子猛扇两下,“那走吧,再绕一圈就回家。”
崇川纵横交错的水道间残存着几家尚未拆迁的院落,政府声称是为了配合当地景点,保留水乡风貌,但积攒多年的潮湿如附骨之疽,浅灰色外墙上攀附的不仅有藤蔓,还有顺着河道不断上侵的水迹。
简参和简臻都出生在这片旧城区,虽然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,但简参的童年和妈妈记忆里没什么不同。空中晾衣杆打架,弄堂里阿姨拌嘴,窄街里外的新鲜事,如雨水般顺着各家屋檐落进街坊的闲话声里,那些格外令人眼红或唏嘘的,在低陷处积成水洼,每次新雨落下泛些涟漪都被提起。
简臻二十五岁前是前一种,那之后是后一种。在江南杏脸桃腮的女孩中,简臻从小就格格不入。她天生一张鹅蛋脸,小时更显得狭长,睫毛浓密上翘,点缀在徐徐展开的扇形双眼皮上,鼻梁高耸没一点弧度,到鼻头却精致圆润,唇小而厚,她啪啪地从凹凸不平的石路上跑过,乌黑的大辫子在背后晃出跳跃的弧度。
邻里间都开玩笑,这是上半张脸随她爹,下半张脸随她妈,下乡结束男人拍拍屁股回了北方老家,简臻的脸就是这场仓促结束的婚姻最分明的证据。
阴雨绵绵的十几个梅季,像蚌壳对珍珠日复一日地包裹研磨,二十岁的简臻出落得光彩夺目。
大专刚毕业就去崇川新建的百货大楼报到,南来北往的经销商为一楼进门处的柜台各显神通,因为形象好时任售货员的简臻,每日套装裙口袋都被塞得满满当当。那时刚开始时兴食物现做现销,自我标榜龙头商场的百货大楼也不例外,每天六点后西式点心心都降价出售,简臻用小费拎一袋小蛋糕回家,高跟鞋哒哒地走过被板凳和电线切割的回家路,弄堂首尾都说鹅蛋脸就是有福气,果然父母隔得越远孩子越聪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