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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月为客 刺杀(2)

“所需几钱?”离声随然坐下,郑重相问。

这疯子还当真愿为她赎身……

听他此番问语,仿佛不论多高的价,他皆会毫不迟疑地行上此事。

她顿时得意万般,眸中笑意更甚:“如此执着的人,我还是头一次遇上。”

像是念及了何事,离声从袍袖内玲珑剔透的珠钗,轻置她眼前。

“你方才看中的珠钗。见你喜欢,我便买下了。”

案几上放落的珠钗极是好看,于斜照的日晖下泛着隐隐微光,沈夜雪不由一怔。

这是她随手在摊铺上选的首饰,为的仅是得到他的行踪下落。

“不喜欢?”

听她半晌没了动静,他微蹙清眉,忽问。

她回神柔笑,温和地将此珠钗收于袖中:“女子都爱金银玉饰,我又怎会不喜。”

茶盏被轻巧举起,盏内清茶为此晃动,离声凝滞了许久,忽地勾唇低笑,宛若已明彻一切计谋,又如一切都不曾知晓。

“阿雪曾有过一问,问我是否曾与你见过。”他倏然启唇,敛回容色中的笑意,唯留轻许自嘲回荡于唇畔。

“我当时道了谎。”

思绪似被拉了远,像是扯出了些极度痛苦的回忆,他讽意未止,淡然再道:“我有时想让阿雪想起,有时又不想……”

“毕竟那时的我有些狼狈,有些……不堪回首。”

“阿雪这一称呼,我早已唤过无数遍。冒犯了沈姑娘,还望姑娘宽恕……”

她头一回见他如此诚恳而言,心头一阵微颤,却因他蒙了眼,瞧不见眸底荡漾的浅波与轻澜。

果真曾与他见过,之前总觉着此人性子孤僻乖戾,然而偏是对她情有独钟,她便觉定有道不明的因果藏于昔时旧事里。

可她实在想不起,究竟是在何处见过,究竟……与他有着怎般纠葛渊源。

只怪她杀的人太多,无法记起与多少人结了仇怨,又让多少人埋下了入骨愤恨。

但这般倾慕的,倒是第一个。

正于她沉思之际,案几前的清影已顺势一饮而尽。

她霎时震颤,盯着空盏慌了神。

明知茶中有毒,他竟还决意饮下……

离声缓缓轻笑,前思后想,似是晏然赴死:“我这一命本就是你给的,终于可以还你了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她怔愣地听着他一言一语,心中漾开层层潋滟。

杀他一事本就并非她所愿,她仅是从令行之,现下她更是抗拒了些。

方才所下的是花月散,此毒唯公子有解。

可公子又如何会施舍解药,去救一个令其怒火中烧之人……

唇角缓慢滴落血渍,滴至地上染开片片殷红,他薄唇噙着笑,面色仍旧风轻云淡。

“我应过你的,可以让你杀我一次,我不食言。”

“你为何不再多问问我?”沈夜雪怔然望着房内之景,颇为触目惊心,声色也跟着发了颤,“为何不问我,何故取你性命……”

“不问了,问多了心烦。”

鲜血越发不可遏,染得红衣更加艳冷寂寥,他却似视死如归,神情极为平淡,如同早已看淡了生死。

莫名不甘此疯子就这样死去,她行于身侧,发着狠地摇着他的双肩,低喃而问:“你倒是说清楚,我们何时见过……”

“我又何时救过你……”

她不愿见他就这般陨落,不愿见他从此消逝,先前对他的惧怕与记恨好似已然散去。

而今留下的,仅为此人强行系上的一幕幕牵绊。

一时心乱如麻,她大抵是被迷了心窍。

沈夜雪晃神而起,欲回坊中恳求公子赐药:“我回去拿解药,你再撑一下,再撑一会儿。”

“阿雪在怜悯我……”

她闻声又被一股力道带下,落入其清怀里,听他柔声于耳畔轻言:“此生受了太多怜悯,我才无需他人可怜……”

嗓音略微暗哑,字字如泉水冷冽砸在心上。

她不予挣脱,任由他轻拥着,感受着其气息渐弱……

“我是接了主上之令,不得已而为之,对不住。”她颤声开口,想了又想,再添上一句。

“我不想杀你。”

离声似愈发喜悦,虽知她适才所言为谎,仍觉稍许欢愉:“阿雪方才赎身之言皆虚,是为试探我而说的谎。”

男子身上的血迹沾上罗裳,犹若一朵朵凛冬寒梅。

“是,所以想向你赔罪……”沈夜雪眼睫微垂,语声渐轻,恍若连自己都听不真切。

语毕,她垂目无言,又听身前之人徐缓道。

“有情意,也有见不得人的非分之念。”

她这才幡然醒悟,这人回答的,是曾经在相府别院时,她问出的疑惑之语。

言至此处,他再次低低一笑,鲜血似不受控般汩汩而流:“能死在阿雪手上,也算是如愿以偿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