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了她。
人头攒动,喧闹声沸反盈天。
唯独只有她,那么安静沉默,仿佛一个人自成一个小世界。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追随她而动。
没有风的午后,鹤一样的少年离群索居,独自坐在浓绿的树荫里,认真翻阅书本。
不远处,静静凝望着她的沈甜,唯愿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品质,投诸于她的身上。
第一次,沈甜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,如此清晰。
于是他知道,他沦陷了。
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们,却只见过这么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眸。
联系到她的成长背景和经历,这份清澈显得愈发弥足珍贵。
沈甜放下铁铲,看向宋敏行。
四目相对,目光交汇。
她的眼眸平静无波,可他却心跳如擂鼓。
宋敏行心中直犯嘀咕,小少爷这是终于玩够了,不想干了?
极有眼色的工地管理员立刻迎了上来,不由分说,接过了沈甜手里沉重的铁铲,扯开嗓子高声道:
“沈总辛苦了!沈总真厉害!”
说时迟,那时快,周围霎时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鼓掌声,惊雷一般,经久不息。
“没想到,我们沈总还有这一手呢!”
掌声如潮水般退去,热烈的喝彩和恭维接踵而至。
“您一个男同志,干起活来,竟然一点儿也不比女人逊色,真厉害。”
“要不怎么说沈总深藏不露呢,堪称男中豪杰!佩服佩服!”
“哎呀,我们沈总这一身气质,挥动铁铲搅拌水泥,都像在挥动高尔夫球杆呢!”
——最后这一句,险些让宋敏行破功,笑出声来。
不知不觉间,这方寸之地,竟然里里外外围了一群人,水泄不通。
大大小小的领导齐齐到场,想必是接到了沈总大驾光临的消息后,第一时间急忙赶过来的。
大人物的身边,各式捧场的溜须拍马之辈从不缺席。
沉默寡言的宋敏行不善此道,也从不与之为伍。
但她也知情识趣,顺势后退一步,将更广阔的舞台让给这些专业的“演员”们。
蒋秘书走上前,给沈甜递手帕擦汗。
“不用。”
沈甜淡淡道,视线落到了女人强壮有力的臂膀上。
这是从事体力劳动,实实在在、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功能性肌肉,整体协调而优美。
和他这种每天泡在健身房里,通过独立训练,喝蛋白粉催出来的装饰性肌肉,可大不相同。
沈甜心下既仰慕又自卑。
男人神色微暗。
他的气质本就偏冷,过盛的美貌更是极具侵略感和攻击性。
先前单独面对宋敏行时的柔和,如今悉数褪去。只剩下了冷意。
原先一个劲儿吹捧沈总,吹得热火朝天的若干领导,见状也渐渐偃旗息鼓,不敢吭声了。
宋敏行并不知道男人百转千回的心思,只觉得沈甜的情绪变化太快,简直比这六月的天变得还快。
轰隆——
都说六月的天,孩子的脸。
大抵这六月的天经不起宋敏行心中念叨,立时变了脸。
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,转眼间阴云密布。
闪电与雷声只是预告,倏忽之间,大雨倾盆而下。
一群大小领导被淋成了落汤鸡,还不忘争先恐后贡献出自己的伞给沈甜挡雨。
一片手忙脚乱。
退出包围圈的宋敏行,正默默旁观这场闹剧,忽然听见蒋秘书压低的声音:
“宋工,我们能不能……去你的宿舍避避雨?”
…………
工地。集装箱打造的单人宿舍。
尽管宿舍条件简陋,但宋敏行打扫得十分整洁。因此,作为一个临时避雨点也是可以的。
只是,蒋秘书当时说的是“我们”,末了却没跟进来。
进门的只有宋敏行和沈甜。
沈甜这些年出入各种场合,鲜少像这样拘谨。
这里,是她每天生活的居所……
想到这一点,沈甜向来镇定泰然的心,也难免生出了几分紧张。
宋敏行不知晓他的内心,只以为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如此拘谨,是因为从未踏足过这么贫穷简陋的地方。
工地宿舍里可没有招待客人的沙发。
宋敏行怕小木凳太过委屈了矜贵的小少爷,便叫他坐在床沿,好歹柔软些。
沈甜婉拒了。宋敏行便也作罢。
宿舍空间狭窄,男人膝盖并拢得紧紧的,生怕挤到了她似的。
“只有凉白开,您喝吗?”
宋敏行想了想,还是觉得至少稍微尽一下最基本的地主之谊。
“凉白开就可以,谢谢。”
宋敏行日子过得糙,刷牙喝水同一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