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,玄渊醒来的第二日,船便在一码头临时停靠几个时辰,暂做休息和物资补充。
玄渊无法下船,口述了几样东西,让伙夫买来。
他会简单的拿脉,却终究不是正经大夫,所买不过是些人参,活血化瘀的膏药以及消除普通炎症和预防风寒高热的常规之物,做不到完全的对症下药,但总聊胜于无,多少能起点作用。
伙夫借买菜的机会下船,返回时带回了玄渊要求的东西,面上肉眼可见的喜形于色——他偷偷找人看过那玉佩,价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,于是对待玄渊二人便更殷勤更尽心。
在接下来的时日里,伙夫在小仓房生了只小炭炉熬煮参汤,玄渊与云舒便靠那参汤续命。
玄渊每日喂云舒喝下参汤,又将其他的药也喂了些,她虽昏睡着,倒还未失去吞咽意识,中间甚至曾短暂的醒来一回,只不甚清楚的看了眼玄渊,便又睡了过去。
她额上的肿块贴过膏药后有所消肿,但人眼见一天天的消瘦,面孔已只剩巴掌大小。
玄渊仍想不起来她是谁,意识里两人应是一起的,那么她理应知道他的身份,他们二人之前发生了何事。
这期间玄渊无数次试图思索,除了迷雾与疼痛外,仍无任何线索与进展。他的身体稍稍恢复了些,却仍旧有些虚弱,眩晕也仍未消失,但有所减轻。
伙夫只是船上一微末人员,从他那里能打听到的有效信息并不多,好在即将抵达目的地。
“明日就要到地方了,还望公子莫食言。”伙夫这夜来送吃食,朝玄渊说道。
玄渊站在窗边,透过小窗看向外面茫茫大海,这几日天气不好,海上风浪渐起,颠簸的厉害。
“放心。”玄渊淡声道,一道海浪过来,玄渊扶住墙面,方稳住身形,加了句,“只要顺利登岸。”
“白州我熟人多,放心吧,保证让你们神不知鬼不觉顺利上岸,”伙夫扶着木柱站着,又道:“这风浪也不必担心,我们这船海上纵横多年,这点风浪不过小菜一碟。”
伙夫从玄渊这里得到了保证,眉开眼笑的离开,然而他对玄渊做出的保证却很快崩塌。
夜里,大雨倾盆,狂风大作,船长想抢在大风暴之前抵达目的地的计划不仅失败,更面临了巨大的麻烦。
大风暴提前来临,风雨交织,巨浪翻腾,整个海面犹如煮沸的水,又犹如有人执棍在刻意搅弄,整艘船被海浪高高抛起,又重重落下,再高高抛起……如此反复,如同婴儿一般毫无反抗与控制之力。
而它“纵横”大海多年,大抵也在“垂垂老矣”,终不堪这般大风暴的摧残,很快,船帆被吹破,桅杆咔嚓断裂,船体被撕裂。
海水毫不留情的灌了进来。
靠近底部的小仓房无可避免受到了冲击,水很快漫过脚背,房中杂物漂浮起来。
玄渊将云舒固定在几个木箱隔出来的空间里,而后努力站起,从窗口向外眺望,窗外黑色的夜与白色的浪花如同一张怪物的巨口,欲吞噬一切。
船上放出紧急逃生小船,船员们在风雨中踉跄搏斗,准备弃船逃生。
又一巨浪打来。
玄渊竭力稳住身形,努力回到云舒身边,抓住她臂膀,欲带她出去,不能再留在这里。
就在这时,伙夫的身影忽然出现。
“你……”
玄渊只说了一个字,便倏然住口,继而迷起双眸。
伙夫浑身湿淋淋的,狼狈不堪,然而眼中却泛着精光。
“船破了,要沉了,你们逃不了了。”伙夫说。
“所以?”玄渊嗓音沉静。
“所以这不能怪我不诚信,该付的报酬还是得付,”伙夫白胖的面孔褪去素日的殷勤和蔼,取而代之的,是贪婪的炽热,“不如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给我,将来我还能替你们立个衣冠冢,烧点纸钱,免你们做孤魂野鬼。”
语毕,伙夫便朝玄渊冲过来。
两人缠斗在一起。
伙夫以为很快便能结束,毕竟玄渊身上带伤,明显虚弱,绝不难对付。
然而过招之后,却发现自己实在轻敌,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方。
这个富贵家的公子看着年纪不大,尚是少年之龄,却着实有些可怕。
在这生死存亡之际,便是海上经验丰富的船员们此刻都未免慌乱,他却始终沉静从容,尽快也被风浪颠簸的有些狼狈,神色却依然显得镇定。
明明此际他可以独自逃生,他却没有丢下那仍昏睡的女孩,也不见任何的怨尤和惊惶失措。
这样的人,倘若作为同伴,必定犹如定海神针,能够安抚镇定人心,哪怕真到了绝境,也能跟随着他从容赴死,但作为对手,就简直如同噩梦了。
他的身后,云舒被安置在几个木箱围成的相对稳定的空间内,她始终未醒,反而幸运的避开了这惊心动魄的狂风巨浪以及生死搏斗。
伙夫目光一闪,错身往云舒扑过去,却被玄渊反应极快的当胸一脚踹了出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