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气,正想将被她压着的手抽出,哪知她忽然发出一声急切的轻呼,似乎发了梦魇,反而将他揽得更紧了。
他鼻尖一偏,毫无阻隔地触到少女的后颈,皮肉的馨香阴魂不散地萦绕在鼻尖,令他避无可避。
少年微怔,不自知地咽了咽干涸的喉咙,而后意识到自己莫名的反应,干脆直接将她推开,而后屏息闭眼,不闻不看。
睡梦中的崔善善做着噩梦,猛地被人一推,非但没松手,手上揽抱的力度更紧了三分,急得大喊起来:“不行,你们不能带走她!”
这一声犹如惊雷炸响,蔺玉池正想解释,师尊却已无声来到他面前,衡量的目光在他与少女之间来回徘徊。
蔺玉池受了重伤,满身是血,如今被一个娇小的少女环抱在怀里,二人正以一个非比寻常的亲昵姿态相拥。
“这便是你此行下山之收获?”男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,令他听不出是何态度。
蔺玉池想解释,喉咙却兀自涌上一股血腥,令他霎时变得有口难言,最后只摇摇头,顶着男人探究的目光与他对视,想通过眼神让师尊发现自己在否认。
然而他却看见师尊定神瞧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,眉眼间浮上轻淡的笑意。
蔺玉池的脊背顿时泛上一阵深深的恶寒。
他太明白这样的笑是何意味。
令人胆颤的,纯粹的,在发现可利用之物后的欢欣。
犹如师尊当年将他捡回宗门后那般,别样的欢欣。
片刻后,谪仙般的男人拂袖转身,语气里亦蕴着一股淡然的欣喜:“那便带着她回去罢。”
“阿蔺,你做了件好事。”男人夸奖的语气分外语气轻柔,并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。
*
清晨,崔善善忽然惊吓地从地上坐起身,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个四面绕着白云的亭子里,顿时诧异起来。
此处是何地?
阿妹呢?
该不会她还在梦中?
崔善善拢了拢中衣,心底愈发惊惧,刚想走出亭外,却听得底下一道声音传来。
“再往前,你便死了。”
她霎时屏息,身侧流云微动,眼前出现个天仙似的少年郎。
他生得唇红齿白,雪肤之上衬着一双微微上吊的、清亮的墨眼,似能洞察人世间所有险恶,直亮到人心里头去。
用天仙形容他很合适,因为崔善善确实没见过长得这般漂亮的人。
此刻,他身着靛蓝道袍,白色窄袖,腰带上挎着一支看起来很贵重的毛笔,双手交抱在胸前,眼神中携着三分试探。
好漂亮,好清正的人呀。
崔善善感觉自己蒙尘的心被一阵清冽的罡风涤荡,呼吸都清爽了不少。
“小郎君,我可是在做梦?”
蔺玉池无声凝视着她。
崔善善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,便绞着衣衫,怯笑着主动开口问,“我、我是如何来到此处的?”
然而蔺玉池仍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,似乎在疑惑她为何还能笑得如此开心。
“我叫蔺玉池,你没做梦,从今日起,你就住在这里,作为我之炉鼎,日后奉献自身元阴,助我飞升。”
少年的嗓音清淡干脆,一句话将崔善善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每个凡人体内除了十二道正脉,还有九道仙脉,而他修炼至今,距离飞升还差一道仙脉无法疏通。
凡人们若想疏通仙脉,除了不断修行,还可使用炉鼎之法。
所谓炉鼎之法,便是与某些拥有阴阳二髓的人双修,此二髓恰好可以当作桥梁衔接仙脉未通之处。
崔善善虽并无阴阳二髓,可她是极阴之体,体内旺盛的元阴恰好可以炼出一条阴髓,助他衔接仙脉。
凡人修仙向来弱肉强食,强者为尊。
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,这是场彻彻底底的褫夺与利用。
然而,她的脸上非但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痛苦嚎啕,反而出现了一些如坠云雾般无所适从的欣喜。
“元阴?郎君是说,我的元阴……可助郎君飞升?”
“我的元阴竟如此厉害?”崔善善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,兴冲冲地问他,“那、那郎君飞升之后,能否带我去寻我阿妹?她病还未好,醒来见我不在,她定要担心的。”
崔善善自顾自说着话,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沦落到一个多么可悲的境地。
炉鼎之法不仅会攫取炉鼎一方的元阴,还要汲取那人的所有生机,掠夺她的气运,最后魂飞魄散,一丝痕迹都无法留存,以至于无法投胎,只能活这短短一世。
蔺玉池望着她嘀嘀咕咕的嘴唇,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
“崔善善。”
他站在崔善善面前,伸手拂去她鬓边乱发,低声跟着她重复了一遍:“崔善善。”
崔善善眨眨眼,听得耳朵发热。
“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的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