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杀睫毛轻动,静了片刻,接过梅子,递到我唇边,我啊呜一口咬上,嘴巴里的苦味总算淡了些。昏昏沉沉,仰着脑袋傻乎乎地对他笑,“甜的。”
然后,上下眼皮一搭,又睡过去。
真正清醒却是在第二天早晨了。简陋的小屋,木床青帐,肩膀亦被包扎妥当。我惊了惊,慌乱唤着步杀,一骨碌爬起,扑腾下床,推开门就跑了出去。一眼看见静立院中的步杀,我才稳了心神。他望向我,目光落上我光·裸的脚丫,我忙将脚往裙下藏了藏,尴尬地笑笑,低头,“我、我以为,你又丢下我,走掉了……”
他目有沉光,上前,抱起我向屋内走。
我问他,“这是哪儿啊?”
他将我放在床上,“医馆。”
“我睡了很长时间么?”
“一日。”
他淡淡道,拾起床下的绣鞋,伸手去捧我的脚。我惊的缩回床铺,红了脸夺过他手中的鞋,结结巴巴道,“我、我自己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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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个小村子上的医馆。出了村子,便是一片荒林。
未行几步,却见一个貌美女子慌不择路地撞到我们马下。她惊·喘未定,惶恐地呼喊,“救我,求求你们,救救我!”
她抬头,目光停在步杀脸上,明眸蓦然大睁,掩唇惊呼就往回跑,扭头就跑。十几个短打执刀的壮汉陆续跳出高密的草丛,一个贼眉鼠眼的粗衣男人叉腰直喘,“美、美人儿,跑、跑得还挺快!被我们寨、寨主看上那是你的造化!”
女子又是一声惊叫,再次跑向我和步杀,“救救我,求求你们!”
“嘿嘿,看你还往哪儿跑?弟兄们,给我上!”
这……难道是山匪抢压寨夫人的戏码?我正惊疑未定,步杀却已勒马转向,越过他们径直前行。
“哎,站住!”身后一声高喝,几人獵豺般蹿出,亮了明刀挡在我们马前。黑马受惊扬蹄,步杀反手缠缰,俯身顺了顺马鬣,稳定它的情绪。
“呦,这儿还有个大美人儿啊!刚才爷没瞧清,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?啧啧啧,瞧这小脸儿媚的一掐一手水,呦呦呦,瞧着小嘴儿嘟的,小·骚·狐狸,这是勾着爷来咬一口呢!快快,捉了捉了,这个爷要留下来亲自享——”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瞪大了双眼胡乱摸上自己的嘴巴,却沾了满手鲜血。他脚侧,两片厚唇被齐根削掉,滚了一地血污。我胃中一阵翻腾,掩唇干呕。眼睛却突然被一掌大掌蒙了视线,身侧风声赫赫,四下鬼哭狼嚎。冷淡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,不带一丝起伏,“滚。”
当那大掌挪开,周遭除了瘫坐在地的女子与四落的斑斑血迹,再无他人。我眨眨眼睛,女子抖若筛糠,颤不成声,“多、多谢恩、恩公相助,小、小女子无以回报……”
我大惊,“你、你要以身相许么?”
那女子比我更惊,“我、我要以身相许么!!”
“不许!”
“谢谢!”
我,“…………”
女子,“…………”
马行得很慢,我骑在马背,不时偷偷抬眼去瞧步杀。他垂目,我被抓个正着,猛地低头,面上倏然透红。
他睫毛抖动,错了视线,目视前方。我又忍不住偷偷抬眼,目光掠过他好看的下颌,坚毅的薄唇,最后粘上他脸侧那道蜿蜒的疤。不自觉地伸手,快要触上之时,却又停住,屈了手指。
“伤口……还会疼么?”我讷讷地问,苦了脸,“怎么办?好像……真的挺吓人的啊……”
他执缰的大掌瞬然一紧,顷刻却又恢复如常。
“你看,姑娘们都不喜欢的,会觉得害怕,”我绞着手下的马鬃,目光游移地侧向一旁,支支吾吾,“你平日里可要离她们远点儿……尤其是漂亮的!越漂亮胆子越小,可千万别吓坏了人家了!”
他垂目,我慌乱低头,脸侧飞上一抹绯晕,脑袋越压越低,“但、但我除外啊……我、我胆子自小就大,况且那伤因我而起,做人要勇于承担责任……所以……所以,从今往后,你只吓我一人便是……”
他微怔,鸦睫轻颤,策马。乌眸澈如冷泉,涟涟清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