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吹彻小梅春 018

他弹的好像是那把“嗣音”。

夜很深了。

兄长有夜盲之症。

自卫嫱记事起,兄长便患有这种眼疾。

阿爹离世后,兄长的眼疾愈发严重,有时甚至会严重到影响日常出行。于是每逢深夜,阿兄便闭门不出。若是他想出房中散心,卫嫱便会陪着他,搀扶住他的胳膊,带他走过那一条铺满月色的小路。

如今夜幕深深,兄长眼前应是一片漆黑。

虽如此,他的琴音却未出半分差错。

他不知是坐在哪处夜色中,孤独地为她抚这一首轻柔小调。

卫嫱在李彻冰冷的怀抱中颤栗,又闭上眼,因兄长而落泪。

她心中十分难过。

听着那阵阵琴声,卫嫱心想。

夜这般黑,阿兄有那么严重的夜盲症,不知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。

这般黑的夜,他却还要一直为她抚琴。

一个人固执地,为他疼爱的小妹点灯。

……

李彻将她抱回金銮殿,摔在龙床上。

他似乎全然忘记了,今夜翻的是金妃的牌子。今日重新见到卫颂,他又忆起了当年之事。他记起来了——当初便是因为卫颂,她才一杯毒酒送他上路。

李彻对她的兄长恨之入骨。

这一份恨意,在今夜明显转嫁在了她身上。察觉到了他的情绪,卫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,她紧咬着牙关,好不让自己哭出来。

看着他眉目间的情绪,卫嫱伸出手,一遍遍地在他后背处写道:

对不起。

对不起。

对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,男人终于止住了动作。

一滴汗坠在卫嫱鼻尖之上。

她满眼通红,颈间亦是绯意,像小兔子一般看着他。

看着他抽身,神色比这寒夜还要淡漠。

月色落在小榻边的铃铛上,折射出刺目的光芒。

卫嫱深吸了一口气,自床上撑起破絮一般的身子,光着脚踩在地上,翻找起那一堆鹅黄色的衣物。

李彻也穿好了里衣,坐在一侧,冷漠瞧向她。

他眼神冰冷,心中不知在想什么,没有出声。

少女抱着身子一阵翻找,终于,她柔软的眸子亮了亮,自衣堆里找出一块香囊。

卫嫱攥紧了香囊一角,抿了抿肿.胀的唇,上前。

她跪在李彻身侧。

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将香囊系在他衣带上。

一只绣了梨花的香囊。

幼时,她与李彻最喜欢梨花。

出人意料的是,李彻居然未拦着她的动作,卫嫱将香囊系好,又重新规整地跪回他脚边。她敛目垂容,低垂的眉眼看不清皇帝面上的神色,不知过了多久,窗牖边的风铃响了一响。

对方站起身,披了件外氅,头也不回地离开寝殿。

那只香囊坠在他腰间,同月色一同轻晃。

夜风袭来,她身子颤了一颤,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。

李彻离开时,并未与她留下什么话。

他也并未说,自己是要去哪儿。

她心想,宴席上他翻了金妃的牌子,如今这般,应当是要去鸣春居罢。

可如今,李彻又未吩咐她离开此处,她根本不敢唐突冒失。

如此想着,她将衣裳一件件穿起,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又将整个人蜷缩在墙角。

李彻会回来吗。

李彻会回来继续责罚她吗。

她不知道。

等着等着,不知不觉间,卫嫱已有了困意。再睁开眼时,天光乍亮,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牖,落在她身上。

李彻一整夜都未回到寝殿。

卫嫱垂下眼,心想。

他果然还是去了鸣春居。

如此思量着,她心底竟浮上几分异样,少女抿了抿唇,掩住眼底神色,平静地走到铜镜前,将衣领往上拉了拉。

她的脖颈处,都是昨天夜里留下的痕迹。

除了吻.痕,还有那一块被李彻咬破的伤口。

不止是脖子。

昨天夜里,李彻醉醺醺的,像是发了疯一般。

可她却能看见对方眼底的清明。

卫嫱的身上很疼。

镜中,她的眼睛也是肿的,像一对核桃。

她低下头,又将领子扯高了些,将昨夜的残局收拾罢了,推门朝宫外走去。

她想回浣绣宫,想找月息。

正想着,卫嫱只顾着低头朝前走,浑不觉迎面撞上一行人。

为首之人怒气冲冲,对方下了辇车,“啪”地扇了卫嫱一巴掌。

将她一阵懵,头重脚轻。

抬首,金妃面上怒红,已然破口大骂:“你这个狐媚惑主的贱.人!昨夜将陛下拐至何处去了?!”

闻言,卫嫱一愣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