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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去多年的公主回来后 第 6 章

严詹跟在裴淩后头,一路穿过抄手游廊。

夜深人静,灯笼被北风吹得摇摇晃晃,前路昏暗,雪沫扑面,沿途积雪湿滑,走得太快便极易摔跤。

严詹一边抬手稳着头顶上的官帽,一边追着前头走得极快的裴淩。

“下官觉得殿下拒绝也是人之常情,哎,您走慢些……公主从前就是这性子,您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严詹只当裴淩是被她激怒,边追边说。

“没生气。”

“本来也不该生气,您在她眼里也就是个陌生人……”

裴淩已行至书房外,听到这句,脚步骤然停顿。

他笑了声,“是,陌生人。”

他分明像是在笑,却莫名让人听了心里发憷,右手骤然使力,推开紧闭的门扉,风雪卷着广袖直直往里灌,震得门扉吱呀乱晃。

裴淩缓步走进黑暗,掖袖点灯,一簇火光在眼底猝然跃起。

“让你查她的事,有结果么?”

严詹忙道:“查到了,公主这些年身子不好,看过许多医者,有部分已经找到,下官正在叫人整理,到时候再依次向他们打听公主的事。除此之外,她这一路来洛阳,也着实是不易,几度被歹人盯上,好在有惊无险。至于来洛阳后,她击登闻鼓前,还去见过一个人。”

“谁?”

“陆恪。”

裴淩对这个名字倒没什么印象,连对应的脸都想不起来。

严詹已解释道:“这陆恪,现任大司农属官均输令,祖籍青州,其父陆劲也称得算当世名儒,数年前,陆恪才入京为官。陆家上下在朝中一向低调谨慎,不贪功不冒进,没什么存在感。”

“继续说。”

“陆恪与段浔,少时同住青州,有同窗之谊,私交甚笃。下官今早审讯时特意问过公主,公主说段浔出征前给她留过信物,倘若段浔此去不回,殿下便可手持信物投奔他人。下官猜,她所说之人就是陆恪。”

陆段两家,的确是有些交情。

不过,段家如今身处漩涡,朝中多数人装聋作哑,陆家上下皆低调行事,在朝中缄口无言,想必有心无力,只求明哲保身。

随着严詹说话,裴淩已经不紧不慢地点亮了室内的全部灯烛。

书房内顷刻明亮如昼,敞开洞橱内挂了幅女子丹青图,也在次第燃起的烛光中一寸寸变得鲜活起来。

裴淩侧目盯着那画,语气无甚起伏,“你明日把陆恪叫来,记得暗中行事。”

严詹低头应是。

-

南荛蜷坐在监牢里,头脑昏昏沉沉,忽然听到脚步声迫近,到她这间牢房外便停住了。

她自混沌中清醒过来,抬起头,看到来者时颇为惊讶。

“陆公子?”

“弟妹。”

陆恪穿的是身竹青色常服,身后跟着几个狱卒,他隔着牢门望着她,笑了笑,“别来无恙。”

狱卒打开牢门,陆恪走了进来,等他们锁好门离开,倒也无所谓这地儿干不干净,随意一撩衣袍,坐在了南荛跟前的烂草堆上。

南荛惊怔问:“你怎么会来此……”

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此看见他,廷尉狱如此森严,凡进来的皆是重犯,难道还允许像他这般探监的么?

陆恪笑道:“我来,是为了你。”

她瞬间便明白了,喃喃道:“难道是他……”

她这话没头没尾,并未说“他”是谁,陆恪却好似意会了般,问道:“你可知道他的身份?”

“隐约……能猜到一些。”

一开始只是猜测。

南荛初次见严詹,就听到别人唤他为“长史”,偌大洛阳城内,能插足位列九卿的廷尉断案,与之杂治诏狱的“长史”少之又少。

严詹尚是如此身份,那么,她那日所见的贵人,风仪严峻,气度凛然,就连廷尉正王徹在他跟前,也敛容息气,不敢造次。

他又是谁呢?

放眼天下,位于九卿之上的不止一人,但这么年轻的却凤毛麟角。

只剩下一人。

——当朝丞相,裴淩。

对方如此位高权重,她又在此处看到陆恪。南荛忽然咬紧唇,抬眼问道:“陆公子,他们是不是……为难你了?”

她想不出陆恪出现的第二种原因。

只是因为昨日她拒绝了裴淩,所以今日陆恪才会被逼迫来此吗?

陆恪怔了怔,不料她会问自己这话,一时沉默,最终只叹道:“他们没有为难我,虽说我此番过来的确有人授意,但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意思。”

“什么……”

“有些话,上回你我见面,我并未跟你直言。”

当时也是陆恪失察。

见南荛孤身一人丧夫可怜,只劝她节哀,问她可缺吃穿用度,完全未曾料到,她孤身一人,转身就敢去敲登闻鼓。

若早知她是抱了鸣冤的心来的,他早该拦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