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壶放到桌上,“你可真是个白眼狼,也不看看是谁救了你。”
“是我徒弟。”车挚道。
倪涯的微笑中透露出一丝心虚,“马上就四个月了。九月至今,有三百五十一人进入剑阁,出来了二百六十三人,发现的尸体有四十二具。七十层往上,可不是是一般人能到的。”
“我徒弟还活着。”车挚信誓旦旦地说。
倪涯:“你真是……冥顽不灵。到了腊月底,剑阁的大门就会关闭。”
“他还活着。”车挚重复着这句话,将酒壶抱了过来,“他会出来的。”
“……”
倪涯摇摇头,轻声叹息。
车挚虽然清醒过来,但修为废了,人也垮了,精神都变得不太正常。
车挚抱起酒坛豪饮,洒出的酒水像雨一般,湿了领口,晕开了桌上的笔墨画。
他一擦嘴,将空坛掷了出去。
那清脆一响,似乎在二人中间炸开了惊雷。
车挚眼神涣散,指着他问:“你那个徒弟,还没有消息吗?”
“正澈?他请了长假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另一个徒弟,是不是?”
“那孩子从小便不服管教,如今竟然不告而别了。”
车挚扬起唇角,笑着提笔,重重戳在画纸上,毛笔顿时折断,“要是小雀出来见不到她,怕是会疯。”
“你这么快就醉了?”
倪涯摇摇头,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怜悯。
江随山大抵是死在剑阁了,陈映澄又不知所踪。
辛苦带大的两个徒弟都弃他而去,车挚也是可怜。
对这个已经成为废人的同门,倪涯不吝于施舍同情,“年关将近,你不想回青宝城,便留在学院过吧,师父一定也很想你。”
车挚宛如醉鬼般伏在案上,没有回应。
主殿之中,杨柳生正与谢通品茗。
竹叶尖的雪水煮出的茶,带着竹叶清香,火炉烤着橘子,火光温暖。
“明日剑阁大门便要关闭了。”谢通道,“可惜。”
杨柳生嘴角噙着笑意,“能到七十一层,也证明了他的实力,将来发榜,我会留下他的名字。”
“活着出来的人才有资格留下名字,他一个死人,又凭什么和师兄并列?”
“死者为大,毕竟是车挚的徒弟,也算是咱们的师侄。”
谢通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,“抬举他了。”
杨柳生道:“廿九你去百里家瞧瞧吧,他们的儿子也死了,来找我闹了许多次,求我去把他们孩子的尸体带回来。”
谢通:“百里言冬那个纨绔,死了是为民除害。”
杨柳生笑道:“死者为大,别太刻薄。”
“师兄教训的是。”
谢通拿起一颗橘子,“青宝城进贡的。师兄尝尝?”
“都是俗物。”
“车挚现在也是个废人了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眸中尽是对车挚的嘲讽。
谢通剥下一瓣,正要往口中送,一道刺眼的橙光从窗外打进来,刺得他闭上了眼睛。
他不悦地皱眉,“怎么回事儿,谁家弟子在玩闹?”
杨柳生:“许是又得了什么新奇法宝。”
谢通起身,“那也不能闹到主殿来。”
他走向窗边察看,外面空无一人,“跑的这样快,不知……”
“砰——”
“哗啦——”
头顶传来一声巨响,半人高的圆窗外,无数块不规则的亮橙碎片倾落而下,像一场瑰丽诡异的大雨,谢通眯着眼睛辨认,待认出那是什么,神色骤然一变。
“师兄——!!师兄!!!”
杨柳生侧目,“大呼小叫做什么?”
谢通转过身,跌跌撞撞地跑过来,指着窗外,“铜镜!!主殿周围的铜镜碎了!”
“啪——”
杨柳生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。
铜镜是洪乐生留下的另一道封印,映照着剑阁内他的爱剑。
铜镜碎,胜天出。
有人登上了千鹤山,获得了胜天剑的认可。
如今,他要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