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蒋星重两个婢女,不知何时也冲进了院中,此时正在不远处贴墙站着,颇有些踟蹰的看着她,不知该不该过来。
蒋星重递给她们一个眼神,示意她们安心,随后收回目光,跪直。
蒋道明骤见那名少年,神色一惊,立时收了动作,迎上前,强自平复下气息,行礼道:“拜见言公子。”
哟!蒋星重见此低低一讶,她前后两辈子,都没见过阿爹这般温柔的模样。这言公子就是阿爹口中的贵客吧?是何来头?
想着,跪在地上的蒋星重,再次仰头看向言公子。
目光落定的刹那,蒋星重眸光一跳,好一个生得龙章凤姿的少年。
他身量高拔,瞧着倒是比父亲还高出小半头,头戴暖耳帽,身穿一袭暗纹提花皦玉色窄袖过膝曳撒,腰系玉革带,外套狐毛裘衣,宽肩细腰,身形格外出挑。只是衣衫上无暗纹外任何多余的纹样,无法判断其身份。
这言公子生得极好,脸上皮肤似女子一般细腻,高挺的鼻梁叫他眼窝深邃。且他生得一双极为标准的丹凤眼,双眼狭长而有神,带的他整个人气质极显清贵。
蒋星重当真从未见过样貌这般好的男子,就连往日在她眼里样貌一等一英俊的哥哥,站在言公子旁边,就好似公子身边的小厮一般。
这若是换作从前真正十六岁的她,如此样貌,定会拨动她的心弦。可现在她除了赞叹一句俊美,着实没有多余的心思。
言公子含笑免了蒋道明的礼,问道:“将军因何动怒?”
跟着言公子身旁的蒋星驰,已不解的看向蒋星重,见她身着去年过年时自己送的那套锁子甲,不由眉微挑,唇边含笑。
蒋道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跪在地上的蒋星重一眼,这才对言公子道:“是我这不成器的女儿,成天不干正事,嚷嚷着要习武,正训着呢。着实抱歉,扰了公子清静。”
听闻此言,言公子这才看向一旁跪着的蒋星重。
目光落定在她面上的瞬间,言公子眸光微亮,剑眉微挑。
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,束发下的一张脸似是只巴掌大小,削尖的下巴,修长的脖颈,好似塑师手下一尊精美的女将俑。
她的脸颊冻得有些异样的红,睫毛和眉毛上还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,可她依旧跪的笔直,好似根本不怕冷的模样。
言公子再复看向蒋道明,对蒋道明道:“习武有何不好?强身健体,令爱瞧着……便很健康。”
健康?蒋星重抬眼再复看向言公子,眼里颇有些叹慨,前后两辈子,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健康二字夸她。
“唔……”蒋道明噎了一瞬,跟着道:“是,是挺康健,小时候跟着她兄长,习过几年武。”
言公子笑问道:“既然幼时习过,将军为何如今又不允了?”
蒋道明瞥了蒋星重一眼,眼里复又漫上不悦,解释道:“都是八年前的事了,小时候在榆林卫乡下,由着她野。可女孩子哪里有舞刀弄枪的,八岁那年,我便禁了她习武。合该收收心,好好学学管家看账,学学女红女工。”
蒋星重闻言不耐的白了蒋道明一眼,没好气道:“管家看账,女红女工学,学这些危难时是能保命还是能卫国啊?”
蒋道明一指头指过去,“你再说!”
一旁的言公子闻言却笑了,垂眸看向蒋星重,笑道:“哦?保家卫国?姑娘志向,甚是高远。”
这话听着像讽刺,蒋星重瞥了一眼言公子,反问道:“不可以吗?遍观史书,每逢乱世,皆有女子保家卫国的身影。妇好、平阳昭公主、樊梨花、穆桂英、梁红玉……哪个不是女子?”
说着,蒋星重再复看向蒋道明,道:“她们都行,只我不行?”
蒋道明一声嗤笑,毫不留情的讥讽道:“你还敢自比这些人,不嫌丢脸?”
话未说完,却被言公子打断道:“旁人招猫逗狗,无所事事尚不觉丢脸,令爱发心为国,上进习武,为何要觉丢脸?”
一句话,噎的蒋道明脸色变了变,蒋星重则暗自偷笑,一时对这位言公子增了几分好感,他不仅人长好看,说话也漂亮,能有这般见解,他定是教养极好。
言公子再复看向蒋星重,神色间多了几分认真,问道:“你当真想习武?”
蒋星重坚定点头:“当真!”
言公子看向蒋道明,赞道:“家中姑娘亦有保家卫国之念,想来是将军言传身教之故。既如此,倒不如允了令爱。”
此话一出,蒋星重颇有些惊奇的看向言公子。他居然会帮自己说话?一时间,蒋星重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。
可是……他的话,管用吗?想着,蒋星重再复看向蒋道明。
果然,蒋道明蹙眉道:“可是,她是个姑娘。”
言公子笑道:“姑娘怎么了?顺天府内确实没有习武的姑娘,可遍观大昭全国,多得是习武的女子。前些日子早朝,陛下刚允了忠州宣慰使李乘云的夫人秦韶瑛代领夫职,这位秦将军,便是一位女中豪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