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换嫁春风 决裂

纪明遥双唇颤动,“但我也想请太太别忘了:若非姚玉静屡次逼迫陷害,太太不能应对,要人相助,我娘原不必进这安国公府!”

“还有!”她收敛情绪,深深呼吸,“我娘怀胎四个月时,满府便都在传她怀的必是儿子,——让姚氏嫉妒到发狂,这话又从何而来?”

“即便并非太太指使,”她并非询问,而是确定地说,“亦是太太不曾阻拦、放任之故。”

死死盯了纪明遥几眼,温慧猛然偏过头。

“你心里已经认定我是罪魁祸首,认定,是我放任姚氏害死了你娘,”她哂笑,“那还过来见我做什么?”

“养了你十二年,贴心贴肉、事事纵容,”她闭目长叹,“竟就走到这样的地步。”

纪明遥站起身。

她蹲身行礼。

“太太养我十二年,多有关怀、教导、维护,我都记得。”她又恢复了才入内时的平静,“我自觉也还算听太太的话。太太让我做什么,我尽数听命;太太要我嫁谁,我就嫁了谁。太太想让明远清清静静的读书,我就接到崔家去,请夫君尽心教导。这么多年来,没有听从太太之意的,也就只在纪明达、纪明德和立后之事上了。”

“今后无缘再做母女。”她说,“但我还要谢太太,最后教导了我一件事。”

她轻轻地笑:“用三千两银子买断一个人,让她远离家人、毫无依恃,便只能依从于你、听命于你,全身心都为你所用,直到折了她这条命,她也不敢对亲女儿有任何怨怼之语,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,让我敬爱太太、顺从太太,‘没有太太,哪里有我们’,生怕我心生怀疑,对太太生出怨望,在这安国府上无立锥之地。”

“真是好手段。”她感叹,“我多希望……太太从没用过。”

温慧浑身颤抖。

“太太,”纪明遥最后唤她一声,“从今以后,不论世人说我忘恩也好、无情也好,说我是‘白眼狼、养不熟’、狼心狗肺、丧了良心、不配为人——都好,我与太太的恩情,自此就两清了。”

言毕,她站起身,挺直了脊背。

“若无想问的话,我就去了。”

她没有等待,便转身离开。

温慧却软了声音:“明遥!明遥——”

她一手撑住炕桌,才能勉强站直身体,慌忙问:“你做什么去!”

她看见纪明遥脚步微顿,回头向她望了一眼。

那眼里毫无情绪,只有一片漠然。

——像极了崔珏从前看明达的模样。

是不是,不该叫她替明达嫁进崔家?

在纪明遥的身影消失之时,温慧忽地起了这个念头。

但她没时间再为她耽误了。

“你回自己房里去,不必出来。”温慧挥手叫儿子出去,“明远,现在,什么都别问我。”

“……是,太太。”纪明远艰涩应声。

他身体僵直,同手同脚走出房门。

二姐姐走之前,一眼也没有再看他。

……

安国公不在家里。

温慧问不到他在何处。

她乘车向齐国公府来,齐国侯闭门不见。她又向安国公常去的酒楼找人,但根本没有这人的踪迹。

广宜公主府是不必去的。

她又到了张尚书府。

“温慧,”乔夫人只对她说,“你娘不愿意留在这里歇息,执意回家去了。你若也不愿,就也回家去吧。”

温慧跪在地上,求舅母让她见舅舅,求舅母:“不管明日朝上怎么样,求舅舅舅母告诉我还能去找谁——我不信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!”

只为一个侍妾而已啊!!

乔夫人只有叹气,不再回答。

-

回到家里时,恰还有两刻钟才到晚饭。

纪明遥便先来至前院。

“把纪明远的东西送回去,一件也不必留。”她先命闻书,“现在就送。”

闻书连忙应“是”,带人去搬抬行李书籍。

又远望正房片刻,纪明遥才移开视线,看向走出东厢房的沈家两人。

她走过去。

在这两人开口之前,她说:“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,我娘怎么样了吗?”

她命:“跟我来。”

黄昏的红光里,跟随纪淑人,沈相清和三弟又来到了他们最开始被关住的后院。

这三天,纪淑人求动崔家、各处奔走、搜集证据,竭力要讨回公道。可她自己再不见他们,更不认他们是亲人。

沈相清明白,纪淑人对他们有怨。

她应该对他们有怨。

他也怨恨自己——

明明长全了两条腿,也长了一张嘴,为什么当年就由着大哥把姐姐卖了去!

他骂大哥不敲登闻鼓,自己又为什么没敢?

只是因为年纪小——可年纪小就是借口吗!怕了就是怕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