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开国名将韦睿的孙子,满门一百多人俱战死,三世为将,终于此灭。
临川太守陈昕,是陈庆之的幼子,当年曾随父北伐,白袍兵所向无前,号称“名师大将莫自牢,千兵万马避白袍。”
因为队友出卖,被侯景俘获,押至城下要其劝降守军,宁死不从,于是被乱箭斩杀。
江氏三子,本为参军末职,却在城池危难之际组织流民迎敌,捐躯殉节,赴死如归。
就像多年之后血战江阴、抗击鞑虏的九品小典史阎应元,英风劲气,传唱千古。
可是,英雄们的牺牲,不过是徒然流血又流泪,愈发显出这场灾难的动荡与残酷。
它本可以扼杀在萌芽中,不应该到来。
……
沈约怔然良久,未曾想到自己死后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。
他是梁朝的开国元勋,一力定策这天下,方有来之不易的盛世。
可这盛世却太短暂,也太仓促,如昙花一现。
他的目光特别停留在史书上的一行字,侯景之乱后,“百济使至,见城邑丘墟,于端门外号泣,行路见者莫不洒泪。”
就连不相干的外国使者,见到城池残破,满目废墟,大异于从前来时,都免不了失声痛哭,甚至因此被侯景杀害。
何况亲历者?
史书上的一行大乱记载,是多少人浸没了血泪的一生啊。
非将江表王气,终于三百年乎!
山河破碎,舆图换稿,如此深沉的切肤之痛、弥天大恨,又岂是萧衍的一句“大好江山自我得之,自我失之,亦复何恨”,就能够轻易为之开脱的?
在侯景之乱中捐躯牺牲的所有萧梁皇室,都可以道一声“亦复何恨”。
因为他们为了保护这个国家,已经尽力了。
壮烈就义的范阳王可以,惨烈被弑的邵陵王可以,从容赴死、长叹“久知此事,嗟其晚尔”的皇孙萧大器可以,死于贼手、遗言泣血题壁、“阙里长芜没,苍天空照心”的简文帝萧纲,也可以。
唯独萧衍不可以。
他不配。
高祖起兵于雍荆,陈庆之、韦睿慧眼识英才,血战追随,终于开创新朝,然而,二人的后裔全部都在这场战乱中牺牲。
不知萧衍九泉之下,还有何面目见当年的挚友与同袍?
沈约神色破碎:“怎会如此……”
沈林子捏捏他的手,温声道:“你莫急,这事完全可以避免。”
“眼下,你们距离侯景之乱爆发还有三十年,北边还是北魏孝庄帝当政,和那个尔朱荣狗咬狗,互相扯头花,一时半会根本掰扯不清。”
想起那个动辄在评论区忽悠人造反的尔朱荣,他嘴角便不由一抽。
尔朱荣叛逆之心昭然若揭,此刻最急的,定然是孝庄帝元子攸。
这位帝王一向以中兴大魏为志向,宁可君王死社稷,也不甘做权臣的傀儡。
历史上,他成功骗尔朱荣进宫,直接将其手刃。
无奈棋差一招,虽然灭了权臣,却没能成功灭掉权臣家族,最后被尔朱家的其他人缢死在晋阳佛寺。
并留下了遗恨千古的名场面:“帝临崩礼佛,愿来世不为国王,又作五言曰:权去生道促,忧来死路长。怀恨出国门,含悲入鬼乡……”
平心而论,元子攸虽然和他们立场不同,却是一位好皇帝。
在风雨飘摇中登基,四周尽是虎狼环伺。
拿着最烂的牌,却尽了最大的努力绝地反击,勤勉政事,审理冤狱,俭约治国,为百姓请命。
他如果生在元恪的位置,给孝文帝接班,北魏或许还真能往江南再扩一扩,然而,他偏偏生在了魏末。
魏末诸帝,无一是庸主。
就连经常被嘲笑的“陛下何故谋反”的主角元善见,也是史书认证的文武双全天子,“力能挟石狮子以逾墙,射无不中,从容沉雅,有孝文风。”
可惜,时局如此,积重难返,不是一个人的努力就有用的。
如今一切被曝光,尔朱荣和孝庄帝定然都在暗地里憋个大招,就等着图穷匕见。
两方当中注定只能活一个。
而且,如今羊侃也羁留在北方境内,还没有南归。
这一年,羊侃二十三岁,刚刚因为灭羌的战绩而封侯。
万朝观众对他的印象都很深刻。
之前介绍辛弃疾的时候,大家都看过《梁书. 羊侃传》,知道这是一个镜像版本的辛弃疾。
同样武艺高强,羊侃能在马上拉开六石弓(七百二十斤),徒步飞檐直上数十米,甚至以两万破除高欢和慕容绍宗的二十万大军。
同样擅长文学,羊侃精通诗词歌赋,乐器更是诸般皆善,创作的《采莲》、《棹歌》二曲,江左传唱,人尽皆知。
也同样命途凄惨,壮志难酬。
羊侃在北方位列国公,到了南方虽然很得梁武帝爱护,却不愿给他兵权,也不支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