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晃了晃:“祖爷爷,我超崇拜你的,立志要成为你这样的人。”
“我生在乱世,长这么大,就没见过几位家里的长辈,连乌衣巷都很少回,一个人孤苦伶仃……祖爷爷,我都已经这么凄凉如雪茕茕孑立了,你就疼疼我嘛。”
谢安听他越说越离谱,嘴角微微一抽。
“你若孤苦伶仃,世间就没有幸福的人了”,他没好气地伸手,在少年额头上一点。
小玉一看就是娇惯长大、捧在掌心里的崽,一点委屈都不舍得给他受,就算抱怨,也是那么的有恃无恐、理所应当。
因为他知道,自己是一直被偏爱着的。
所以想怎么样就怎样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任意妄为,横行无忌,从来不担心失欢于君上。
“这话被宋祖听到,可是要伤心好一阵了”,谢安轻笑道。
小玉想起自己出门浪了这么久都没给老父亲写信,不由有点心虚,好似看到了陛下凉凉的眼神。
他眨眨眼,强行镇定下来,嘀咕道:“陛下是陛下,你是我祖爷爷,根本不一样嘛……你的认可对我来说很重要。”
“阿耶去得很早,他给我取名为「晦」,字「宣明」,都是月亮,又说「月亮以微云淡抹为佳」……”
当家长的,都希望孩子是,「唯愿吾儿愚且鲁,无灾无难到公卿」。
月亮的微云淡抹,就是藏锋,就是隐晦。
是保全自身、和光同尘,是无瑕玉色中的那一抹裂痕。
可是到头来,他还是成了那个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的人,怀抱连城之璧却愿意决然孤注一掷,不肯在世间周旋苟全。
“史书里说我的结局是——满门抄斩、弃尸东市,我一定很让阿耶失望吧”,谢晦小声说,“我也对不起小叔叔的嘱托……”
他垂下头,神色一片黯然。
谢安明知道他是演的成分居多,还是被眼下这一幕给刺中了。
这孩子合该一生意气风发、明艳如火,怎么能如此低沉悲伤呢。
“胡说什么呢”,他放下藤条,把人揽入怀中,温言细语地哄他道,“小玉已经做得很好了,我为你而骄傲。”
谢晦睁大眼:“真的吗?”
“当然了”,谢安听出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,不觉心头一酸。
他轻轻抚摸着少年的乌发,声音温柔而平和,“我设想过最优秀的后人,也就是小玉这般,心若冰清,永怀山河,在芜杂烽烟、偃蹇霜雪中坚持走自己的路。”
“你仿佛许多年后的另一个我。”
“我们这样的人,纵然重走一次人生,还是会选择重蹈同样的覆辙。”
从「天下苍生望谢安」,到满城百姓恸哭罢市三日,为谢晦送行,称他的死为「蓝田玉碎」。
陈郡谢氏的凛冽风骨,从来都在血脉中传承不休。
谢晦眨眨眼,轻轻勾住了他的手:“祖爷爷,我会成为更好的人吗?”
“一定会的”,谢安注视着他的眼睛,与他勾指起誓,“我们都会成为更好的人,小玉所追求的一切都能实现。”
谢晦低头看了看指尖,忽然弯唇笑了出来,盈盈如春风吹开桃林红萼:“那真是太好啦。”
他真是计划通呢,又一次萌混过关了!
谢安欣赏了一会自家孩子的笑颜,忽而冷不丁地来了一句:“但是,罚还是要罚的。”
啊这,谢晦的笑容缓缓消失。
“打就不打了,小玉这样,叫人如何能狠下心?”谢安微微一笑,“改为抄书吧,将五百本古书各抄一遍,一字不落全部背上,回头我来考察。”
谢晦傻眼了,五百本?
“祖爷爷,你还是打我一顿板子吧”,他一下麻利地伸出手,义正言辞地说,“莫要怜惜我,我受得住。”
?“那不行,你就算愿意挨打,祖爷爷也舍不得对你动手”,谢安含笑道。
谢晦委屈地看着他:“既然舍不得,那就不要罚啊。”
“得给你涨涨记性,免得以后再以身犯险”,谢安用最温柔的语气,讲出最狠的话,“小玉再讨价还价,那就一千本,我不介意多一些检查的工作量。”
谢晦:“……”
但他介意,非常介意!
……
一旁,少年檀道济捧着一块糕点,看得津津有味。
谢小玉一向横行霸道,今天终于受到制/裁了!
不得不说,你祖宗就是你祖宗,来自血脉的压制简直无敌。
他咧嘴笑了,笑得很快活,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尽力表现出幸灾乐祸。
以至于,当谢晦扭头看向他的时候,唇边大大的笑容甚至都来不及收回去。
谢晦也笑了,眸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。
治不了祖爷爷,还治不了你?
他伸手在檀道济肩上重重一拍:“阿和,你身为我第二好的朋友,理应与我同甘共苦,一起进行抄书。从现在起,我会叫人时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