掏出一枚咸鸭蛋,给他剥开了,用勺子压碎在空碟子里。
“要搅在粥里吃吗?”谢星珩问。
江知与还没搅过。
他一直很馋乱七八糟搅一锅的饭。
他很想搅和搅和,重重点头,“要!”
一口粥里有咸的蛋白、绵绵沙沙的蛋黄。他又夹黄瓜吃,另两样,眼巴巴的却不动。
谢星珩给他把肉上蒜泥刮掉,让他尝尝。
江知与为自己的挑食行为感到羞愧。
可他吃得很香很开心。
他想:难怪男人都想娶亲,小谢这样的,他也想娶。
知县府是三进的大宅院,过了门厅,是一面雅致的迎客松影壁。
进二门,沿着游廊朝东边走,上小桥,看高低有序的山石与青青流水。
池内金鱼成群,靠中央的部分荷花挺立,簇拥开放。
花树沿岸,落下一排斑驳树影。走在小石子路上,很是清幽。
下了小桥,就到了待客的偏厅。
门窗皆敞着,里间一张不大不小的四座圆桌,都是黄花梨木,花样简朴。
两侧墙壁挂着几幅字画,离得稍远,看不清印章,江知与观画工与字迹,非大家之作。
偏厅前后门相对,正后面是一处大平台,悬在池塘上方,从这儿出去,喂鱼赏花都是极好的。
府上丫鬟上茶,用的素瓷杯盏。
茶香浅淡,滋味涩而不陈。
是春季新茶。
劣茶。
江知与看向他父亲,江承海摇头,“没事。”
他便定心等着。
对商户而言,不论背景如何,权利不在自个儿手里,见了官员就要矮人一头。
常知县管理丰州,是他们顶头的上官,对他们不需太客气。
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常知县来了。
他年过四十,人瘦长,留着一撮山羊须,眼睛湛亮。
他姿态开怀,平易近人,进了偏厅先笑呵呵说近日公务繁忙,视线却不经意在江知与身上扫了一眼。
他曾为小儿子请官媒,去江家说亲。
江知与招婿,丰州多少儿郎心肝儿碎?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。
三人入座,江知与旁听。
他在人情上稚嫩,待人接物又是一等一的规矩,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又天生一副好样貌,出了名的乖巧。见了常知县后,发挥自身优势,像陪父亲见长辈的小孩。
有情绪波动,不像根木头,又懂事的不闹不插嘴。
谢星珩说的演技,对他而言有难度。
他不会装样,只会端庄。适当放开了些,勉强能混一混。
而且,他的确有小情绪。
父亲在他心里是很高大很了不起的人,脾性刚烈强硬,常跟他说,人在外面混,太软弱是会被欺负的。
可是现在,父亲对着常知县赔笑又陪茶,尽挑着好话捧着说。
他心里难受。
知县是七品官,三叔是五品官。
也难怪三叔能这样欺负他家。
正想着,常知县话锋一转,看向江知与:“你今天才是成亲第三天?”
丰州习俗,三天回门不包括成亲当天。
一般而言,回门前的三天内,夫夫俩也不会分开。
江知与反应快,没把这话当寒暄,立刻明白,这是他父亲说的“随机应变”。
他点头答话,先前憋着的心疼适时流露,眼圈儿发红。是个可怜样,一看就受了大委屈。
常知县眉头微动,“怎么?你夫婿待你不好?”
江知与没正面回话,思绪急转。
父亲说过,老李头为了盐引,也想帮县里解决难民的事。
他家此行过来,目的不纯。
相较而言,能看清所求为何的李家,比他们家更合适。
可常知县在他父亲说完计划后,是有心动的。
现在是对他这个“主事人”的考验,也是对江家目的的试探。
他要给出一个让常知县信得过的理由,还要表现出来他有主事的能力。
江知与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松弛,显得自然、不紧绷。
他想到第一次见谢星珩的场景。
在闻鹤书斋,谢星珩作秀才打扮,看似体面,脸上脖子上,却有斑驳黑痕,是擦洗不干净留下的痕迹。
身上也是久未洗澡,闷出来酸臭味。
一个书生,一个秀才,还那么年轻,就这么进城了。
他嗓音略有颤抖:“我夫君是枫江逃难来的……”
起了个头,江知与垂眸,掩饰因撒谎而闪烁的眼神。
在外人眼里,谢星珩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。
家乡遭灾,好不容易逃难出来,却被商户抓去入赘,实在倒霉。
“我做这事,也是希望他不要记恨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