敌人见她失态只会乘胜追击,直至将小小一枚伤口变成大大血窟窿为止。
道人一声叹息,满足道:“此毒可献给娘娘,想必娘娘会高兴的。”
语罢,她拿开手,笑吟吟站在一边,说:“好了,我的话说完了。”
面具宫女只觉肩上一轻,却始终无法转身把刀横在散发淡淡清香的那人脖间——她愣怔着没有回头,便被几番催促不得、亲自过来抽走她刀的陆婵推开。
“……鱼肠在哪?!”
这刀削铁如泥,倒是好刀,一蹭上那层皮顷刻间见了血。
道人低眸与刀面上的虚影对视,轻声又念一遍:“我的话,说完了。”
我的刀,也该出鞘了。
-
道人身法诡异,招招是要打趴陆婵的狠戾。
前半段执伞与陆婵打,只用伞柄抵御她刺过来的刀刃,腰身或转或弯似妖似魅,极近的距离偏偏就没让陆婵刺中一次,就跟玩儿一样。
只听得叮叮当当的环佩银刀相击脆响,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竟还能担忧起她腰间贵宝会不会就此撞碎撞裂。
她抽出伞柄中那把短小精美宛若艺术品的匕首,执伞的手一挥——
墨伞脱手飞远,如有生机般冲着高台极速绕了几圈,银刀旋出刺目光影,逼退台下所有想上来的兵士。
翠微抬手拦住其余面具宫女想冲上前的动作,轻轻摇头。
白露宫宫女并无上下级之分,翠微也与其他名字一样是道人给的没什么特别,她无权指挥别人。
但她们的确停下了。
一刻钟后。
道人指尖沾了点脖颈间的血,放在日光下观赏,又叹:“这血的颜色,还是不够深。”
“……你真以为你能做出药人?”陆婵倒在一滩桌椅碎片中,吐了口血,“疯子。”
道人静立在日光下,微微合眼似是感受久违的温度。
脑海中有模糊碎片闪过,仿佛曾几何时她也这么干过。
皇后眼化作的身体不惧日月,去厄伞带与不带都不怕魂飞魄散了。只是这伞的花样她还挺喜欢,带着也无妨。
-
一段红绸子自远处飞来,‘砰’地一下撞开道人周围的人堪堪停在她面前。
台下有身着金甲的禁卫驱散躁动民众,面具宫女上前来请道人回宫。
道人百无聊赖转着伞,轻轻笑:“我只是来劫法场,我不见娘娘。”
悬停的红绸子抽搐一下,似是不满意这个回答,在她眼前绕来绕去直到被道人一手抓住。
它没骨头般缠在道人手上,贴得很紧。
饶是戴了面具,也能感觉到宫女狠狠愣了一下。
道人方才说——要将毒药献给娘娘,怎么现在又不见了呢?
“你们双手没有沾我的血,回去不好交差。”道人猛地攥住伞柄,银刀一停,她温柔道,“动手吧。”
陆婵拭去唇边的血,靠在墙边看那道黑影很快被众人围堵到看不见了。
“……疯子。”她又骂了一遍。
-
鱼肠不知道人如何在她昏迷的半个时辰内带回她家五十二口人,听母亲断断续续讲述刑场上的故事,鱼肠惊得面色发白——
道人回来后便倚在窗边看院子里的枯藤。
她钱多得很,却买下这处偏僻又荒凉的院子做落脚处,除了喜欢看这些衰败景色别无他想。
鱼肠在表妹的搀扶下慢慢吞吞走到道人身边,声音低柔:“我……不知怎么感谢您。”
道人回头看她,身体懒散着没有站正。
鱼肠继续说:“您上次问我,那些药丸从哪里来,我愿……”
“抱歉,请稍等。”道人亦是温和,“你想让你的家人离开宁照城吗?”
“……”鱼肠嘴唇动了动,眸色黯然,“只能这样了。”
谁比她更清楚陆婵的手段?掘地三尺也会将她们这一屋子人一个一个挖出来,哪怕是死了,也得扒皮放血在骨头上刻羞辱的字。
“老爷子老太太不适合奔波劳累,你父亲母亲也需要养伤、恢复元气,还有,”道人说到这停了停,她眼睛往外看,去看院子另一角正在玩泥巴的小孩,“他还在念书吧?我记得是在一位颇负盛名的老先生家中,此刻走了,很不划算。”
小孩路上本闷闷不乐,道人摘下鱼肠送她的双鱼木牌哄他玩,又买了带肉馅的包子和甜茶。
这么一吃一喝,小孩脸上终于红润了些,走路也能蹦跳几下了。
“……是。”不由跟着道人眼神去看恢复点气色的孩子,鱼肠心中愧疚难当,低声说,“是我拖累了……”
“所以。”
道人单手撑住墙,微微笑了:“你不仅需要告诉我那枚丹药的秘方、怎么得来的,还得不吝赐教,助我炼药人。”
“我可以让你全家人在宁照城中活下去,让那位陆大人给你当家奴也未尝不可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