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牵个孩子,他担忧地望向老娘,担心她会坚持不住。这时他突然生个念头,隋文安最初提议让他们往西走,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再回去。有这片戈壁滩拦着,走出去后,没人再敢进来。
吃饭歇息时,隋怀全去问两个和尚:“你们从哪里来?”
“大月氏,四年前跟着胡商来到玉门关。”僧侣看向隋怀全,说:“汉帝国强盛,你们何故迁出关?”
“家破,人亡。”隋怀全没有隐瞒。
两个和尚垂眼念句佛偈。
“你们跟我们一起,也是因为走不出这片戈壁滩?”隋怀全问。
和尚点头。
继续前行,隋怀全跟隋文安打听脱籍的事,隋文安闭嘴不言。
“你以后还会回来?”隋怀全问。
隋文安不确定,“最近几l年不打算回来了。”
之后便是无言,一行人沉默赶路。
不知走了多少天,戈壁滩走到了尽头。眼见出口在望,佟花儿悄无声息地从袖子里抽出捂热的木箭,木箭一头是洗不掉的暗痕。她快步靠近走在前面的男人,在惊呼声中,她使足劲扎向隋文安的后脖颈。
隋文安在惊呼声里回头,左眼瞥见戳下来的木箭,他俯身闪躲,木箭戳在厚实的衣料上,没伤到皮肉。
一击不成,佟花试图再击,隋文安回身,一脚将人踹倒。
“我该带菜刀的。”佟花儿后悔,她想把菜刀留给老牛和阿水用,离开前只拿了一支削好的木箭。
春大娘上前夺走佟花儿手里的木箭,说:“都过去了,别再生事端。”
“过去了?”佟花儿觉得好笑,她伸手指一圈,大笑着问:“过去了?你们都觉得过去了?这四年,
整整四年,我们过得畜牲不如,我家没了,女儿死了,儿子活得像头牛,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,成了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子,生个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。你跟我说过去了?你们过的去,我过不去。”
说到最后,她喊破嗓子,嘴里泛出血腥味。
隋新林目光有了变化,他望向隋文安,眼里的恨意不再隐藏。
吴婶子、田二嫂和隋红霞落泪,佟花儿好歹过了两三年安稳日子,她们在妓营里过的日子不敢回想,离开妓营有三个月了,每逢半夜醒来还感觉身上压着男人,甚至看见男人就心生厌恶害怕。
“那你想怎么办?”隋文安出声,“我还能做什么?”
“我想你死。”佟花儿站起来,“你们该死啊,因为你们,我们死了多少人。你以为销了奴籍我们就该对你千恩万谢?死去的人呢?凭什么他们死了,你还活着?”
隋文安深吸一口气,他试图辩解:“我爹贪污他该死,我们兄妹三个流放是我们活该,但你们的罪不是我们定的,是朝廷,是律法。自古以来都有宗族连罪,因为一人高升,全族受益,我爹活着的时候,你们没少得便利,财、权、势,你们沾了他的光,就要分担他的罪行。”
隋文安平静地看着这些人,说:“我不欠你们了,能补救的我补救了,再怨再恨,你们去恨朝廷,去怨祖宗也行,为什么要生养隋九山这个人?”
“你这就是打算耍无赖了?”隋新林开口,“你的姊妹呢?你们活该就是这样活该的?你该送她们去当营妓的啊。”
隋文安哽住声,他像一个装满水的猪尿泡被人捅破了,瞬间瘪了下去,再无气势。
“隋灵死了。”佟花儿突来一句,见隋文安满脸惊慌,她补一句:“是我杀的,就在除夕那晚。”
隋文安瞬间想通了,他大叫一声,眼泪滚滚而落,他带着杀死他妹妹的凶手逃脱,还给她脱奴籍……
“我要杀了你!”隋文安疯了,他拎拳朝佟花儿打去,但被其他人按了下来,反挨一顿打。
“你要杀谁?”隋新林抽出一支木箭,他面色涨红,跃跃欲试道:“我早就想杀了你。”
隋文安心如死灰地瘫在地上,了无生志,杀吧,他早就该死了。
两个和尚走了过来,高个和尚念句佛偈,说:“孽缘,缘起缘灭,一切该有个尽头。施主,还请放下屠刀,苦海无边。”
没人搭理他。
春大娘拦下隋新林,说:“万事别做绝,给自己也给他留条后路。流放的路上,你们就想杀他,那时若是杀了,就没有今日。他若死在路上,隋玉无法在外相助,佟花儿可能早死在打胎的时候,你今天也见不到人。隋慧隋玉隋灵若是都入妓营,隋文安脱不了奴籍,没有他,我们一辈子不得解脱。若是要说清,这事怎么都说不清。各退一步,我们就此分别,忘了过去的事。”
隋新林不肯放下木箭。
“新林,你还有孩子,孩子还在这儿看着,你能断定他往后不受人恩,不受人怨?”春大娘又说。
隋新林看童哥儿一眼,他丢下木箭,抱起孩子大步离开。
春大娘拽起佟花儿,扯着她跟上,其他人见状,也陆续离开。
隋文安捡起落在地上的木箭,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