聋作哑又能如何?清河县还好,我看那个清河知县张成是个心系百姓的,可清庐县被洪水泡了大半年,几乎是将整个县彻底毁了,重新建设,还有这么多百姓要安置,这不是一笔小数目。”
“可是那也……”
东方瑞示意高宁雪稍安勿躁,柔声道:“雪儿,若你无心政事,待一切尘埃落定后,就好好回到平燕王府去,事情闹到这番田地,你和萧盛也不可能了,你若不想嫁人,就趁着平燕王老千岁身体康健,请他上书朝廷,过继一个嗣子到你的膝下,或是过继嗣孙,你以亲弟待之都可保你一世太平。若是……你还有些想法,那我劝你少说多听,朝廷的赈济历来都是如此的,只管的了一时,至于善后的工作,要看当地官员的良心,还要看当地百姓的造化了,在咱们大梁的历史上,因一场天灾使得一地凋敝数年,甚至十数年的例子也不是没有。若新皇有心……就再免几年两县百姓的赋税,便是谢天谢地了。”
高宁雪半晌没吭声,许久才点了点头。
东方瑞也不再勉强,许是受到了吴蔚出意外的冲击,这几个月东方瑞感觉自己的心境有了一些蜕变提升,她总是能想起吴蔚从前的事情,回忆起吴蔚说过的一些话,如今再品味,也有了些不同的感受。
之所以不再强求高宁雪迅速成长,是因为东方瑞终于想明白了一个事实:自己和高宁雪终究是不同的。
高宁雪是贵族出身,即便在民间游历了再久,看过再多民间的疾苦,她的视角也是从上而下的,东方瑞反而觉得在自己的心境蜕变以后,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,好像和从前的吴蔚更像了。
少了一些审视,多了一丝超然。
当然,高宁雪在东方瑞的心中依旧是最重要的,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,只是东方瑞终于可以做到吴蔚所说的,尊重高宁雪的想法。
东方瑞相信,就算自己不在了,高宁雪依旧会有一番作为,纵然身份不同,可她的心,在百姓的身上。
……
进了泰州,东方瑞和高宁雪商量了一下,决定直奔米庄,到了之后却发现米庄异常热闹,被挤的水泄不通,米庄内的伙计们无奈地维持着秩序,而一旁的榨油坊青天白日的竟是大门紧闭,还上了挡板。
伙计们见她们一人的气质和挤在米庄内的其他人都不一样,便拉她们到一旁去,低声交代了柳翠微的去处。
原来是在吴宅,且已有好些日子不见人过来了。
东方瑞忍不住问了几句,在高宁雪再三表示她们是吴蔚和柳翠微共同的朋友后,伙计简单说了几句。
从米庄出来,高宁雪银牙暗咬,双拳紧握,东方瑞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,同时一人也暗暗庆幸,多亏她们没有固执地在海州久留,选择回来勇敢面对了。
如若不然,还不知道柳翠微被这些刁民欺负成什么样了!
虽然伙计没有多说,但东方瑞也从只言片语中缕清了事情的始末,原来这些挤在米庄内静坐的人,竟都来自清河县的,一大半都是小槐村的人,也就是柳翠微的同乡。
自从泰州的城门开了,这些人已经滋扰了米庄,榨油坊和成衣铺一个多月了,泰州的巡防营也介入过,可这些人被赶走以后就会换另外一批人过来,到了三个铺子里什么也不干,只是默默的静坐,中间柳翠微还得供他们一顿饭!他们天黑以后就离开,在城外露宿,城门一开就再来,久而久之……泰州的巡防营也没法子了。
米庄的生意还在勉强维持,但客人去了九成,但凡是腿脚便利的邻居,都选择去别的米庄买米了。
而最令东方瑞和柳翠微愤怒的是,这些人来干扰铺子做生意的原因,居然是想让柳翠微立贞节牌坊!
“这些人疯了吗?他们是想逼死翠微不成?我这就去找王叔,让他处置了这些刁民!”高宁雪气急了,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东方瑞冷静地说道:“他们不仅没有疯,反而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了。指点他们的人至少是读过书的,而且还知晓一点儿律例。本朝一直推行,仁孝,仁义,治理天下,在先皇还是皇子时,咱们大梁的边防并不太平,每年都有大量的士兵死在战场上,一时间民间女子改嫁之风盛行。当时肃宗为了稳定军心,便颁布了一条律例,凡为亡夫守节三年的女子,便可报由当地为期设立贞节牌坊,贞洁牌坊之家终身减免赋税,由当地供养,且家中男子可免于兵役。其村,免赋税三年,其县免赋税一年。这条律例不过是权宜之计,存在诸多弊端和空子,待边防安稳之后,朝廷便暗中授意,不允许地方再向上呈报立贞节牌坊之事。因此律例乃是天子亲自颁布,并没有废除,一直还存在着。”!
高宁雪看着这些百姓几次红了眼眶,忍不住问东方瑞:“朝廷为什么不给这些百姓拨银子,拨物资?难道他们不是咱们大梁的子民吗?!”
从前平燕王老千岁的封地就在泰州,高宁雪几乎每次从宫里回家都要经过这两县,偶尔从平燕王府溜出来玩儿,来的大多也是这两县,所以她对这两个地方还是很有感情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