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娘子要的各种身份凭证,因为边境战乱的缘故,许多人家举族被灭,能伪造的身份也很多,陛下特意着人选了这一家,姓越,越家独女远嫁豫州信春十八年,生有二女,如今信春已经城破,百姓被屠光……”
轩鸟停顿了下,道:“这越家还剩下一位老人,住在江州吉昌县老宅,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,而且眼睛不好。”
罗纨之捏着那叠不薄的纸,里面似乎不止两份。
轩鸟紧接着道:“陛下当时就把月娘子、映柳小娘子还有罗娘子你的身份一起准备……”
“对了,还有四名游侠陛下也为女郎准备好了,就在东门桥南的自在庙里,他们已经收到足够的报酬,愿意为女郎差遣,信物也在纸里包着。”
“替我多谢陛下。”罗纨之低声道。
轩鸟低头道:“谢、谢不着了。”
罗纨之望向轩鸟,可他站在暗处,背对着光亮的那面,只有那抽.动的肩膀能够让人看清他的情绪。
罗纨之的手微微颤抖,“陛下,发生什么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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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堂里,罗纨之已经僵跪了半宿。
身后的风忽然变大,烛光几乎被吹得与桌面平行,几要熄灭。
熟悉的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,没有几步就来到了她的身侧,跪于另一个蒲团上。
罗纨之这才侧过脸,迎上谢昀的视线,嗓音微哑:“三郎,你怎么……”
她的余光落在谢昀的肩上,发现他披着一件缌麻的外衣。
她话音立转成困惑
和紧张:“……三郎为何披着丧服?”
谢昀转了视线,望向前方的牌位。
怕你娘灵前太冷清。?[(”
他取了三根香,借了火点燃后,用手轻轻扇去火,只留下三缕细烟,端端正正在灵牌前拜了三拜,把香插入香炉。
罗纨之盯着他身上的麻衣,看着他上香,喉咙仿佛被堵住了,发不出半点声音,直到他又自然而然地伸手捡起一串纸钱丢进火力,她才开口问:“三郎知道陛下的事了吗?”
谢昀望了她一眼,“嗯,知道。”
“宫城一直封锁,说是进了刺客刺伤了陛下,禁军找到晚上才发现刺客已经‘不小心’跌进井中溺亡。”
最后他气微扬,带着些很微妙的语调。
“刺伤?……也是。”罗纨之眼睫颤了颤。
陆家还要靠皇帝这个活招牌,若是皇帝突然死了,又没有遗诏,陆皇后腹中的孩子便很难服众,继承皇帝的位置。
眼下最好方法就是堵住消息,以皇帝伤重静养为理由,再缓缓图之,方能稳住成海王与常康王两个虎视眈眈的王爷。
不过这个消息他们瞒得了多久?
谢昀分明已经知晓,他不立刻拆穿他们只有可能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。
他总是显得如此游刃有余,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计划和安排中。
罗纨之忍不住问:“三郎知道陛下会死吗?”
“我能预料到几种不同且可控的走向,最坏的可能是皇帝会死。”谢昀看着她,目光沉静,没有想过隐瞒她这一点。
“不过陆太后是他的亲娘,陆皇后也与他结发多年。事发之后,陛下要不然忍辱负重,要不伤心透顶,和陆家生分。陆家为了隐瞒真相,会把陛下幽禁起来……”谢昀抿了下唇,轻叹道:“人品性的底线远超过想象,陛下不该莽撞去碰陆家人的底线。”
可控的走向。
这便是说皇帝死与不死,其实对他的计划没有多大影响。
只是也没有必要多做准备,去保护皇帝不死罢了。
罗纨之感到悲戚,但是皇帝是她的朋友,却不是谢三郎的朋友。
他只答应过她,不亲自动皇帝。
罗纨之低下头,“……你们,也低估了一个软弱之人的愤怒。”
不久前皇帝还那么高兴地为自己的母亲、妻子挑选礼物,为自己未来的孩子细心打算,他对未来充满了热情与希望。
希望拉得越高,摔下来碎得越狠。
在皇帝的身份之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,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,没有办法老谋深算地慢慢谋划。
身边最亲近的人皆背叛他,身边可用的人全不属于他,当时的皇帝该如何绝望。
“不要说‘你们’,阿纨,我从来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。”谢昀握住她放在膝上的一只手,在手心温暖,“你这样说,是在怪我没有阻止陆家么?”
罗纨之垂下眼泪,喃喃道:“
我就是觉得害怕。”
发生这么多事,她甚至不知道该去怨谁。
常康王要的人是她,月娘只是不凑巧是她的软肋,被人威胁利用。皇帝受困陆家,又因陆家而死。
谢三郎插手了吗?他的确在里面穿针引线,搅弄风云,可若强说他是凶手,又太过武断。
他只是太识人心,太懂时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