续赌的,是他一个伙伴的叔叔。也算是村里人,并且在此之前没有传出过他骗人的事。
他想着就借二两,输光了立刻回家,哪怕挨一顿打,也让家里人把这银子还上,此后绝不再赌。
可输红了眼的人根本就记不得自己曾经做下的决定,当天夜里他回家时,已经欠下了八十两!
这么多的银子,把所有的地卖掉,还得把钱家那个村里头一份的院子也卖了,才能凑够。
钱立新都不敢回家,尤其是看见小伙伴的叔叔瞬间门就翻脸之后,压根就不敢跟家里人提这件事。
可赌坊要银子,如果不还,就要打断他的腿。然后去家里要!
反正家里都要知道,他半夜里大着胆子将双亲和爷奶敲了出来。
大半夜的,一家子累得眼皮如有千斤重,万分不愿意爬起来,可又听说有很要紧的事。看钱立新都哭了,他们才发觉出了大事。
因为钱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富裕,钱立新走在外头也得小伙伴们尊重,从来都只有别人哭。
“到底出了何事?”
钱立新看见爹娘都在安慰自己,让自己别哭,大着胆子道:“我欠了些钱,八十两。如果明天不还,他们就要打断我的腿。”
此话一出,所有人脸色都变了。钱怀急问:“那么多银子,你怎么欠的?是不是让人给骗了?”
“我……我想赢钱,结果输了。”钱立新嗫嚅着道。
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小,可这是深夜,加上今夜特别闷热,外面没吹风,一点杂音都没有。一家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钱老头白眼一翻,直直往地上倒去。“咚”地一声,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。
“他爹!”
“爹!”
“爷爷!”
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扑上去将人扶起,才发现老人家口吐白沫,浑身抽搐,鼻歪眼斜,根本就叫不醒。
于是,一阵就飞狗跳。掐人中的掐人中,请大夫的请大夫,小柳氏气急之下,跳着脚大骂儿子不懂事,是个废物云云。
钱家院子里发出这么大的动静,甚至吵醒了左右的邻居。听着这边叫骂声越来越大 ,邻居们都起来了。柳氏哭得凄凄惨惨,大喊他爹,外人听见后,想着是不是钱老头不行了……如果出了丧事,地里的活就得放下,全家人都得帮忙,一直到入土为安后,才能去地里。
邻居的邻居就是李家。
李东南的新妇已经进门,娶的是村里的姑娘。做事勤快,家里家外一把抓。就是不如钱立雪容貌好,都是一起长大的孩子,谁不知道谁?当年李东南对心上人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,恨不能将心给剖出来。
看见李东南大半夜要去钱家帮忙,新媳妇何春秀非要跟着一起出门。
钱立雪养了好些天,能勉强下地,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茅房,其他的事情一样都干不了。听见外面动静很大,好像是弟弟闯了祸,把爷爷给气着了。她努力起身,好半天才摸到了门口。
她出门时,邻居已经进门。扶着墙还没走两步呢,就看见李东南来了。
李东南身旁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,钱立雪也认识,曾经她没少笑话何春秀肌肤黑如锅底,甚至还在外人面前提起过。
而此时,就是这个自己曾经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姑娘,却亲密的拽着李东南的手指。
钱立雪心情复杂无比。
因为院子里站了太多的人,有些邻居过来的时候还带了火把,此刻中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李东南抬眼也看到了扶着柱子的钱立雪。
曾经肌肤白皙的女子,此刻两边脸上红肿不堪,再没有了曾经的清秀。他多看了一眼,想要看出那是什么伤,忽然察觉到手腕处被人掐了一把。疼痛传来,他侧头一瞧,就对上了何春秀不满的目光。
“掐我作甚?”
何春秀没有回答,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李东南失笑:“我是看她伤得那么严重,想看看是因为什么伤的?”
“管她怎么伤的,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何春秀一脸不满:“你答应过我的,以后一心一意对我好。再不看旁人!”
李东南并未生气,左右看了看,压低声音:“你小点声,再让别人听见。”
何春秀偷瞄他神情,见状心里也有了底,一时间门心花怒放。他们这一批长大的孩子中,李东南算是长得最好,环家境也最好的年轻后生。能够嫁给他,她已经很高兴,唯一怕的就是他还放不下钱立雪,如今看来……明显是放下了。
果然娘说得对,只要成亲了,没有几个男人会一直惦记曾经的心上人。
当然,李东南当初成亲后闹得鸡飞狗跳,所有人都看在眼中,也知道这二人回不去了。说白了,钱立雪被村里的年轻后生追捧,李东南同样被年轻小姑娘哄着,他有几分傲气,又不是自甘下贱,怎么可能回头?
发觉何春秀不高兴后,李东南对曾经绝食也要娶的姑娘再未多看一眼,而是往人群中挤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