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了下,道:“她自称姓张,说是……说是一姑娘的生母。”
楚云梨:“……”
上辈子这时候,周传芙已经中毒,没有见过张姨娘,甚至是没有听说过此人。
周传芙从小到大都忙着学东西,后宅的那些事情说不到她跟前,当初张姨娘意图混淆血脉被发现之后,周父勃然大怒,一心寻找小女儿,后来想起此人,才发现她人已经没了。
他连尸首都没见着……现在看来,此人根本就没有死,只是害怕被责罚溜了。
“逃脱了不找个地方猫着,还敢找上门来,真是不怕死。请进来吧。”
张姨娘想法不同,当年她逃是因为弄丢了周家不多的孩子,留下来肯定没有好日子过。如今回来,是因为那孩子找到了,并且她还是亲娘。
没道理能善待孩子,却容不下孩子亲娘一条命。
周府有多在意子嗣,只看如今的胡夫人就知道了,那位当年可是跟她毫无根基甚至连娘家都没有的丫鬟。
胡夫人这么风光,凭什么她不能?
不说跟胡夫人比肩,也确实比不了,毕竟人家生的孩子如今是家主……她上门,只是为了要一个安享晚年,这不过分吧?
张姨娘来时坐的是一架青蓬马车,据说是租的,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,当年逃出去后不敢在城里多留,隐姓埋名凭着自己的容貌嫁给了一个村里的庄稼汉子。这些年相夫教子,农忙的时候也跟着下地,辛苦不说,日子还过得紧巴,她的手磨粗了,脸上的皱纹也很深,肌肤还变成了黄铜色,只是比一般乡下妇人要好看一点,再不见当初伺候周老爷时的绝世容颜。
胡夫人整日闲着,听说故人回来了,一刻也坐不住,飞快跑了来。她如今是正室,偶尔还和城里的各家夫人一起饮宴,当年她的身份变化后,跟着嬷嬷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。
说到底,胡夫人从生下来做丫鬟也才十几年,生下孩子之后已经一十多年了。做丫鬟的时候谦卑刻进了骨子里,可她之后又做了一十多年的富贵闲人,尤其女儿做了家主后,府里就没人敢对她不敬。再多的谦卑也早已经被优渥的日子磨没了。
两人当初是同样的处境,因为之后经历的不同,如今胡夫人往那儿一站,活脱脱一个富贵夫人,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行礼问安。而张姨娘,就连胡夫人身边最低等的婆子都比不上。规矩上是差不多,可她没有人家婆子养得白嫩。
胡夫人看到这样的她,一时呆住了,也忘了打招呼。
当然,凭她如今的身份,不说话也没人敢挑理。张姨娘一时也看呆了,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:“胡姐姐。”
胡夫人回过神,轻咳一声:“你这些年在哪儿呢?”
“别提了,过的苦得很。”张姨娘叹息,脸上皱纹深刻,与胡夫人比起来,一点也不像是同龄人,倒像是两代人。
胡夫人可没有忘记她当年干的糊涂事,跑过来只是想看一看当年的故人,并不是为了叙旧。她坐到了女儿边上,立刻有丫鬟上前奉茶。
张姨娘出现后,知道她身份的人都会多看她一眼,不知道丫鬟的心思是不是也放在了她身上,倒茶的时候有些走神,茶水倒在了桌上,很快就流到了胡夫人的衣衫上,丫鬟发现时已经迟了,吓得立马就跪了下去,甚至连茶壶都没来得及放下:“奴婢走神了,求夫人恕罪。”
这般的小心翼翼,让张姨娘有些恍惚,当初她伺候主子的时候,做错事后也是这样惶恐。如今,和自己身份同等的人已经变成了让人惶恐的主子。
她不敢再深想,越想越后悔。
胡夫人的丫鬟上前帮她擦掉衣料上的水,最近天气转凉,水并未湿透衣衫。胡夫人自己也是从丫鬟走过来的,见人家不是故意,她也不想刻意为难,摆了摆手:“站到一边去,转得我眼晕。”
丫鬟如蒙大赦,磕了个头转身出门,很快又拎来一壶热茶给她倒上,这一次很顺利。
胡夫人捧着茶,做出一副倾听模样。
张姨娘还站着,开始说起自己的苦:“不论寒暑都要做事,秋收的时候简直要晒死人,天最冷的时候还要去翻地,一年到头忙忙碌碌,连肚子都填不饱。你看我的手……”
她手上全是大大小小裂开的口子,有些地方已经能看见里面的血肉,胡夫人这些年很少见到伤得这样重的手,惊得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:“这么苦啊。”
看见了张姨娘的惨状,她就觉得老实有老实的好处。当年孩子还未落地,她不止一次的捧着肚子求菩萨给自己一个儿子,发现生下来的是个女儿时,她心里特别失望。不过很快就改变了想法,老爷没有儿女,自己生下的可是长女,哪怕不能如男儿一般做生意接手家业,至少能得大笔嫁妆出阁,比这世上九成九的姑娘都要幸运。而她得到的好处虽然不如生儿子那么多,但有了这个女儿,她在这个府里下半身都有靠了。
她又看了一眼张姨娘的手,再次觉得容易知足是好事。
“好苦啊,当初你就不该……”
楚云梨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