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垄找那个小女孩去了。
两人又骑上白马,在田垄间的小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,遇花看花,遇树看树,遇到溪流就停下来,让两匹白马饮水,又从小溪里捉了两条鱼烤来吃。
待至日暮,两人骑着白马开始折返。
回到那座荒塔时,二人的师尊还和那位九品天人在荒塔中论道,羽重雪的车夫闲得无聊,练剑时循着溪流声竟劈砍出一条羊肠小道。
小道尽头是一处小石潭,石潭里的水清澈极了,夕阳的金色光辉洒在小石潭上,当真应了岳阳楼记里的“浮光跃金,静影沉璧”之景。
两人坐在小石潭旁的岩石上,看着里面的鱼儿游来游去。
闻人听雪心中的沉郁之气消散了一些,可重伤之后,到底还是有些精力不济,此刻放松静坐,于是脑袋一歪,竟然睡着了。
羽重雪坐在她身旁,见她坐着睡着,脑袋微微歪着,于是又坐近了一些,伸手将闻人听雪的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。
师姐的呼吸就在耳畔边,羽重雪闭上眼睛,专注地听着她的呼吸声,一动也不动,像一尊沉默的石像。
太阳落山,月亮出来了。
睡在他肩头上的闻人听雪咳了两声,羽重雪这才睁开眼睛。
月华洒在两人身上,师姐的头发好似蒙了一层霜。
一阵寒凉的山风吹过,那层白霜在风中飘荡起来,颜色比霜色更加凄冷。
这哪里是什么白霜,分明是师姐的发丝。
他的师姐年仅二十一岁,竟然一夜白头。
羽重雪心中大为悲恸,竟然无法言语了,这一刻,他的眼泪夺眶而出,滴落在闻人听雪的脸上。
“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暮成雪。”师尊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,山风呼啸,闻人听雪睁开眼睛,雪白的发丝在脸颊边飞舞。
师清恒眼里悲色甚浓,一袭红衣的艳鬼站在一旁,缭绕的香雾遮住了他冶艳的面孔,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。
闻人听雪跪在地上,仰头唤道:“师尊。”
师清恒长叹一声,双肩微微颤抖,竟然背过身去了。
艳鬼面前的香雾散尽了,他拿着红玉髓烟斗,嗤笑了一声:“还是我来说吧。”
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看向闻人听雪,语气依旧懒洋洋的。
“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,一是嫁给羽重雪,只要你师尊与烟都还在,你就永远是羽朝的皇后,一国之母,享尽王朝供奉,有着吃不完的肉灵芝。虽然修为再难寸进,可这是何等的尊荣啊,温柔富贵乡,总比刀光剑影要好吧。”
羽重雪猛地看向闻人听雪,眼中带着一丝充满绝望的乞求,和自己都不抱任何期望的希冀。
闻人听雪神色淡淡,问道:“第二个选择呢?”
艳鬼悠悠说道:“见天地,见众生,两年之内进入天人境。”
闻人听雪说道:“我选第二个。”
艳鬼笑了笑,“哦,为什么?”
闻人听雪说道:“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。”
艳鬼点点头,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:“师清恒,你这徒弟实在是很不错。”
“可惜了,二十五岁前进入天人境的人从前没有,以后也不会出现,你师尊和你的小师弟可以给你准备后事了。”
师清恒双肩不停抖动着,背对着他们擦了擦眼睛。
艳鬼吸了口红玉髓烟斗,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羽重雪,又看了眼偷偷擦泪的师清恒:“行了,别哭哭啼啼了,咱们两个老家伙赶紧走吧,把这里留给这对苦命小鸳鸯。”
小石潭旁,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。
天上一轮圆月,倒映在小石潭平静的水面上。
羽重雪看了眼水面上的倒影,轻声说道:“师姐,我好像那只猴子。”
闻人听雪愣住了,“什么?”
羽重雪看着她,说道:“那只捞月的猴子。”!
她眼眶一酸,忍不住深吸了口气。
羽重雪见她这样,知道她看见那幼童后触景生情,又想起了那一百人成一丹的肉灵芝丹王。
他沉默地看着那个抱着小狗的女孩,想到有一千两百个这样的幼童被扔进丹炉中炼成丹药,顿时脊背生寒。
闻人听雪呆呆地看着,直到羽重雪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,她才回过神来,想起团儿也喜欢小狗,忍不住说道:“那只小狗很可爱。”
羽重雪笑了笑,“师姐等我一会。”
他转身走向田垄间,跨过一道道田垄后,一直走到那一家三口身边。
农户夫妇放下锄头,小女孩仰着小脑袋看他,羽重雪与那一家三口说了会儿话后,又跨过一道道田垄,抱着那只小狗崽回来了。
小土狗伸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扒着羽重雪的衣袖,这是一只刚刚长大的小狗崽,两只耳朵耷拉着,耳廓十分纤薄,覆着一层土黄色的绒毛。
闻人听雪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,小土狗睁着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看她,湿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