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红有白,有开有没开,酒杯有立有倒。
裴野收回视线,将脸埋进盥洗盆里,用力搓洗着,水声哗啦哗啦,最后他一拳捶在洗手台上。骤然间,只剩水龙头的水声还在簌簌。
顾也觉得很是新鲜,笑起来,话音散漫,“你现在看着像是第一次出台的雏,在水龙头下搓洗自己恨自己脏了。”
裴野深呼吸一口气,转头望顾也,眼神很沉,却是笑的,“成色起码很好吧。”
顾也挑眉,“你这眼神,看着挺能成事啊。”
他又道:“酒量倒是还得练。”
裴野道:“谢了。谢谢你来,不然今晚估计得喝个没完。”
“是吗?可你看着恨不得把我杀了,怎么,自卑了?”顾也乐不可支起来,“心气儿高是好事,但我可是为了帮你,一句哥们我这不就来了?”
“是。好哥们。”裴野笑了声,尖牙咬着唇,低头开始擦脸,“万一裴家的家业注定不是我的,我怎么也能分一杯羹,那点羹万一有用的好哥们是吧?”
顾也一点也不恼怒,笑得更开心了,狐狸似的眼睛里有着亮光,“别说,短短几天,你还真聪明起来了。”
裴野擦干净身上的水,将纸巾卷起扔到垃圾篓里,还是以前那样,“刚刚真不该说谢谢你,前几天不是我强行拿了权限给江临琛,你说不定都死那儿了。”
顾也闻言,唇扯了起来,“你是救我啊,还是救温之皎顺便救我啊?现在提起这茬,不会是想和我旁敲侧击点温之皎的事吧?”
“顺口一提。”裴野往外走,顾也侧身给他让路,又听见裴野道:“你那种个性,跟她掉下去了,还让好端端地回来了我才意外。”
顾也慢悠悠地走过去,道:“为什么都这么爱试探我,我长了一张很好套话的脸吗?”他笑起来,又道:“裴野,都这个情况了,早点忘了吧。再说了,你就是忘不了,你斗得过谁呢?”
裴野俯身,将桌上的合同一份份收起来,好久才道:“我早就决定忘了,本来也只是……高中喜欢过,所以一直在意她而已。”
他咧嘴,露出森森的尖牙,“在之前,我问过她,如果我继续赛车,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。”
顾也眨了下眼,讥笑了声,“你做什么梦呢?”
裴野神色黯了下几秒,也笑,“现在回想起来,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呢?”
顾也道:“然后呢?”
裴野道:“她拒绝了,她说,如果她答应我,江家也不会让我好过的。”
他顿了下,又道:“他说得对,有江家在,我怎么可能有机会能带走她呢?我如今举步维艰,有什么前途呢?就算没有江临琛,也许也会有别人把她抢走。在国外赛车接广告代言虽然一年能赚很多,可她外语说得不好,又怯弱怕事,离开熟悉的环境对她来说也很难过。”
裴野将合同拢好,早已停转的灯光球在他俊美桀骜的脸上的打下阴影,他轻声道:“我希望她能过想过的生活。”
顾也顿了下,道:“裴野,你没听懂她的意思。”
裴野抬头,却望见顾也黑眸仍是弯着的,笑着的,眼里是浓重的轻佻。他道:“她的意思不是,有江家在,你带不走她。她的意思是,你跟江家比,算什么东西。她在说你没用呢。”
顾也摇头,“当然,也可能是她单纯不想跟你走。”
“可怜的裴野,被温之皎玩弄于股掌之中。”他越说越觉得好笑,“刚夸你聪明,你就犯浑,你为什么不想想,江远丞就他妈去了一趟C市,就跟她定终生,被折腾瘸折腾个半死了。而江临琛,这都不到一个月,都放话江家不管谁话事,她一定是女主人了。”
裴野紧咬牙齿,眯着眼望顾也。
顾也抱着手臂,“人家段位高着呢,要挑就挑掌权的。而你这大少爷呢,放她那里也就配耍着玩了。我要是你,我直接酒喝到死,合同签到手断,拿到权力弄死她,你还在这里演被世俗拆散的戏码。”
他拍了下裴野的肩膀,低声道:“没用的东西。”
裴野一直没说话,脸色越来越沉,嘲讽与羞辱让他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,眼球越来越涨。他几乎怒不可遏起来。若是以往,必然要挥拳与辱骂来反击顾也的。但现在,他知道那不是有用的反击,只是,点头,笑起来,无所谓似的。他眼睛沉着,道:“难为你苦口婆心啊,真是兄弟,讲得出来这么难听的话。”
顾也倒是惊讶了几秒,乐起来,“真稳下来性子了。”
裴野往外走,话音平静,“这几天听多了,免疫了。还有,我说了,无论怎么样,她开心就好。”
他径直离开。
顾也望着裴野的背影,笑意淡淡,很有些唏嘘。
原本他们几人当中,就属裴野没心没肺,笨得没边,但那也是恃宠而骄带来的天真放肆而已。如今裴野褪去了冲动,不再放肆,智商直线上升,一下子让他失去了逗蠢货的乐子了。
顾也望着裴野的背影越来越远,也准备离开,却被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