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过点,今天来得不容易,但失去好像很简单”,简参靠在车窗上,歪头瞅着任衍盛,“你说得对,假设没意义,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,阿姨支持你,是因为你们赌得起,但我,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筹码。”
“谁说你赌不起。”
简参轻轻笑了声,“我拿什么赌”,这盏灯转绿,小鸟被抛在身后,简参举起一只手代表枝丫,另一只手在空中拟了条下落的弧线,“要是这条路走不通,我从这里摔下来,谁接着我。”“我接着你",任衍盛脱口而出,他把简参的两只手都拢在手心,想说些什么佐证,心里知道冲动之下的回答不是无缘无故,但细细分辨却不知所起,只好又重复一遍,“我来接着你。”简参定定地看着任衍盛,眼睛里的水雾一霎而过,推了推握在一起的手,“我说正经的呢,别开玩笑。”任衍盛想反驳,但简参捞起刚才落在地上的书包,垂头整理,并不看他,只小声地说:“又不是父母兄弟,怎么接着啊。”春意在寒冷中萌生,如融雪滋养着深埋的种子,懵懂的年岁给所有都罩了层轻纱,在还不明白未来是什么的时候,小孩子就凭本能许下承诺。
甚至,他们都不知道,这是一种承诺。
车上的人越来越少,任衍盛搜寻着线路图,“马上就终点站了,我们换一辆。”
日光被云层遮蔽,天色像突然开了加速器,快进到傍晚。站牌下等了不少人,有两个小孩在玩拍手游戏,简参帮他们数着碰手心手背的次数。
“我们下一班坐这个”,任衍盛指着站牌上其中一趟,“咱们俩都看着点。”
简参一列列地念站名:“这是去新区的车啊,越走越远了。”
“去看看没见过的崇川”,任衍盛回身看着简参,背光模糊了表情,只在发梢镶上一层金边,“如果明年真的去了上海,以后回来的时间就不多了,总不能临走还没逛过吧。”车经过来时的某些建筑,从老区经过河道走向崇川新城,夕阳从云层里露脸,橘黄色光芒随行左右,任衍盛歪靠着,脑子里盘旋着刚才的对话,不时给简参介绍,那里是他小时候上书法班的地方,去年来这里打过篮球。
低矮的旧房逐渐消失,弯曲的临街小河被统一规划的河道取代,整片玻璃幕墙把车内映得如炉火照耀,新开发的工地间穿插了数栋直入天际的高楼。
任衍盛不觉间陷入沉默,他不熟悉的一切占据视野,新世界尚未在他们面前展露全貌,落日余晖里,没有灯光的地方还是漆黑一片。
“上海都是这样的楼",简参指着其中一幢。“我们这里也有这么高的楼了”,任衍盛趴近车窗,商业区沿街建设,从下向上看,楼尖被车顶遮住。“修修建建的,崇川也会变成上海那样吗?“简参的手指在窗上拉出一条长线,“以后回来可能都不认识了。”“可能吧,不过没关系",任衍盛看着路灯连线的尽头,“走得够久,它也不一定认得你。”
简参向右边横了一眼。
“说真的呀,我们都在变,新地方也会有新家。”在建的砂石路没有规划公交改道,车轮驶过还不平整的地面,咯噔咯噔填充了音频。简参的脸靠在窗户上,头随着车晃动,被磕得险些咬到舌头。他只好坐正,从包中翻找出耳机,自己先戴上一只,把另一只耳机伸到任衍盛眼前,“听歌吗?”耳机戴好,里面却没有声响,任衍盛询问地看向简参,却见他举起耳机线插头,示意任衍盛连接,“看我干什么,我现在没手机。”
“合着我是你的人形播放器,想听什么?”“什么都行",简参揉揉被磕痛的部位,“不想再听路面奇奇怪怪的声音。”
任衍盛插好耳机,手机自动播放之前切断的歌曲,仿佛来自十几年前的电台,缥缈却贴近耳膜,一把忧郁的声音哼着欢快的旋律:
“向前走你的路”
“猜猜未来给你什么礼物”
如果时空可以选择,这是任衍盛和简参的千禧年。